在凌空旋转中,陆子清忽然明白了第五峰的含义。萤火峰,是“荧惑”不祥的谐音,荧惑守心代表着灾殃,在地球上指的是火星进入心宿逆行。心为明堂,荧惑庙也。霄云派已经给出了剑心境界上的明示:不骄,不惑。
初到第五峰的时候,自己想必是非常不合格的吧。陆子清终于明白了,那些死木剑仙们对自己的愤怒源于何处,因为自己那时候的剑心非常不纯粹,身上挂满了鸿蒙派的力量、麒麟宗的宝物,还使用着各种妖气封印,依赖着天尊的庇护。所以他们砍自己的手,挖自己的元神,把不属于霄云派的力量,全都粗暴地斩除,他们把那些力量,视为肮脏的爬虫对霄云剑心的玷污。
一直以来,陆子清都认为自己修炼得很成功,融合了数家之长,将鸿蒙派的神通与霄云剑心融为一体,不说是天下无双,也算是非常优秀吧?现在他才明白,在剑仙们的眼中,根本不接受这种不纯粹。
现在的陆子清无比纯粹,纯洁得就像一只蛆。剑心破碎算个啥,他连元神都被凌迟了。拯救三界?其实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在陆子清麻木的心神中,信念已经简化到最纯粹的程度,那就是不断向前。只要能爬一寸,相比原地不动就是巨大的胜利,能在天上飞,相比只能在地上爬,更是巨大的胜利。
现在乘着山风,陆子清就不想下地了。但他的实力依然有限,在尽可能飞远之后,陆子清不得不落在地上,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望过去近乎无限高的山路,并没有规整的台阶,只有一块峭壁无情地横在他的面前,给陆子清唯一的选择,就是往上爬。
陆子清理所当然地向着峭壁爬起来,毕竟除了往上爬,他还能做什么呢?
很久之后,陆子清终于抵达了第六峰的峰顶,他一刻也未流连,就向着第七峰爬去。第六峰的峰顶上,剑仙们原本居住的地方,已经彻底成了一个蝎子窝,到处都是巨大的蝎子。
一只数丈高的巨蝎,对着陆子清发起攻击,却发现自己的动作不如这个诡异的爬行生物快。蝎尾毒针猛刺,每一击都落空了。一片花瓣随风飘过,就把巨蝎一分为二,然后花瓣又像是有丝线扯着一般,自动飘回了陆子清的指尖。陆子清扬起的那根手指,散发出惊人的剑罡,傲视山头。
成群的巨蝎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陆子清御风而去,花瓣鼓起的风像一只巨大的雄鹰,带着他振翅高飞,几个瞬息之间,就飞上了万丈高空,直接飞向第七峰。
飞到半空里,凛冽的寒风把陆子清给冻僵了,花瓣也无法继续卷动。陆子清一头栽了下去,很努力才没让自己摔断手指。之后陆子清在谷底当了很久的冰块,但并没有感到绝望,甚至连半点失落都没有,他只是一直在好笑地想,之前在天山派的万年冰壁当中,见到的那个巨兽,原来是自己的缩影么?所以当时看向它的时候,就会感到它也在冰壁中看着自己。
剑气破壁而出,陆子清在手指都无法移动分毫,唯有心动的情况下动了起来。冰天雪地之中,一个大冰块开始乘风飞舞。风雪凝成了他的羽翼,甚至不需要有固定的形状,卷着冻僵的陆子清旋转飞舞,一蹦一跳爬上一道道峭壁,直上第七峰的山顶。
当陆子清轰然坠落在一只通体雪白的寒冰巨蝎头顶,那百丈巨蝎被巨大的力量压扁了头颅,颤抖着趴到了地上。
此时的陆子清已经可以把身上的寒冰震碎,但是完全没有必要了。陆子清觉得自己冻在冰里其实挺好的,非常安全,省心且方便。
陆子清直接裹着冰块从峰顶滚下去,剑气化作气团,就像是开着一辆车一样横冲直撞,从万里高峰轰然坠落,感觉好像在滑滑梯一样舒适。然后他又冲天而起,像个皮球一样高高弹起,飞得比落下时更高。
第八峰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上来了,回首从前,陆子清感觉总共花的时间似乎也并不算漫长,其实最难的,还是最初拿到这片花瓣的时候。
在落上第八峰的瞬间,陆子清就被从第九峰吹来的狂风给侵袭了。身上坚不可摧的寒冰轰然破碎,陆子清将罡气凝聚在那片花瓣上,营造出一个最原始的剑罡,来保护自己。
“想不到没有你还是不行。”陆子清觉得很好笑,为什么霄云派非得御剑呢?为何没有一个东西来充当剑这个角色,就不行呢?
那或许只是因为,一个人太孤单吧。
哪怕只是一片枯萎的花瓣,如今也已经成了陆子清的依靠。对他而言,这花瓣一开始如手足,如衣服,如伴侣,如今终于如天,如地,如日月星辰。
陆子清感到了,透过这片花瓣所感应到的第八峰兜率峰,已经是群星臣服的圣境。道道山风挟裹着怒雷迎面而来,这样的山顶怎么能住人?又怎么能称为仙宫圣境?
经过了那么多的努力来到这里,陆子清竟感到寸步难行。每一道迎面吹来的山风,都是一道剑风,带着只有霄云门下才能感受到的强大威压,将陆子清身周的剑罡不停削弱。陆子清忍不住胆气一寒,这是能够削弱一切生命迹象的罡风,简直就跟蓐收的神性一样。任何试图阻挡它的力量,都会被削弱,再强横的剑罡、再坚固的躯壳,在它面前也会如冰山一般瓦解。
在风中,那片花瓣渐渐枯萎,变得越来越脆弱。不管陆子清如何给它施加灵气,都顶不住这凛冽山风的摧残。风原本便拥有可令一切化为尘土的力量,人们将其称为风化。只是在一般情况下,风化的过程会很长,但是在这里,万年的风化只当是一瞬间,叫人如何能够抵挡?
陆子清只得回身一滚,带着花瓣躲到第八峰山门的石阶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