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明终于搞懂红姐那点小心思了——
——这憨厚耿直的侍者似乎还在踌躇犹豫,从头到尾都没提过雇主的任何事。
“你觉得这个雇主怎么样?”
强哥:“挺好的,挺好...但是...”
雪明:“还有但是?”
强哥:“我配不上吧。”
没等雪明多说什么——
——强哥紧接着连番解释,语气激动。
“她很厉害,我知道她不是一般人,她看不起我对不对?我这么大年纪了,带着个女儿,没有固定工作,没有固定住处,也没有几个钱。她刚刚来九界,不听我说什么就把我赶开,好像她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还把跟踪她的猎手杀了。”
“我身体也不好了,不像以前可以去兵团干活,要我和猎手去搏命,我肯定没这个胆子,我的眼睛也看不清了...我...不可能让一个女人来保护我吧...”
说到这里,强哥突然抬起头,就看见枪匠老师越来越严肃的神情。
“不好意思,我不讲了。”
“我感觉很奇怪。”雪明皱着眉,只觉得匪夷所思:“听你的意思,以前你呜呼哀哉,只想爱人和女儿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因为你要出去闯,是天不怕地不怕,得罪领导被当成皮球踢来踢去也没关系——现在boss给你安排这么一位雇主,你怎么就退缩了?”
强哥只顾着抽烟,低着头不讲话,像是被伤到了自尊心。
雪明接着说:“你女儿小敏想跟着你,你觉得她是追求新鲜感?只因为见不到几次父亲,就想一直陪在你身边吗?”
强哥:“不然...”
雪明:“恐怕不是这个理由,可能你离婚的时候,看上去更像一个小孩子,她觉得妈妈能照顾好自己,但是你不行,你俩得相依为命。”
强哥感觉很尴尬,雪明立刻笑呵呵的说。
“都是我猜的啊,都是猜的。不要放在心上,我得罪了一下你,不好意思。”
紧接着,雪明又给强哥送烟,俩人蹲在橡胶墙下边。
雪明说:“你多大了?”
强哥答:“四十三岁。”
雪明立刻追问:“只比红姐大三岁,你怎么说自己年纪大了呢?”
强哥立刻回答:“心态不一样了。”
“那我还有事。”雪明直起身子,准备往车厢去,“你先调整一下心态。”
强哥跟着起身,欲言又止的样子。
“调整好了?”雪明原地绕了个圈,回到强哥面前,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得强哥心中怪难受的。
“我就想,小敏要上学,我要陪在她身边。”强哥解释着:“好简单的,真的好简单,没想到boss给我安排了雇主。”
像刘伟强这个年纪的侍者,在九界车站其实算稀有物种。
客房部的阳春姐姐是小七的上司,她三十七岁也是未婚,可是boss一直都安排不上。因为阳春姐姐压根就没想着结婚处对象的事,也不需要搭档。
按照好猫咪以偏光六分仪来观察智人的元质构成,分配侍者与乘客的管理办法——
——强哥就像是为了工作生活两不误,往相亲网站上投了简历,没想到给boss盯上了,必须给他安排。
江雪明:“你憋了半天,就想说这个?”
刘伟强:“哦...枪匠老师,还有个事,小敏也是新生,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帮忙照顾一下...”
这么说着,强哥跑到行李架,搜出一个小盒子。他脱下手套,擦干净盒子上的油污,打开盒盖,里边有血蝴蝶购物券和辉石货币。
“这些钱是我以前工作存下来的。”强哥笑着说:“邋里邋遢的,你不要嫌弃啊。”
江雪明先是接走小铁盒,点清楚钱财的数目,总价在十一万两千块左右。
随后他观察着铁盒上的油污,像铁路机务段的保养油液,是陈年老垢了,纸币也发黄,变得蔫巴巴的。
雪明把铁盒塞回强哥手里,“我不缺钱,而且这个忙我帮不了。”
强哥紧张起来:“为什么?你不是老师吗?我想小敏进学校,要分院分班分宿舍,还有平时她要是闯祸了,你就多关心一下...”
雪明:“这个事情你自己去做,我也当不了她妈。”
这么说着,雪明拍了拍强哥的肩。
“你想啊,要是每个家长都和我这么说,都要我帮忙,你这钱不就白花了吗?而且我的脑袋很简单,你给我多少钱,我是真的会把这些钱用在你女儿身上,她去加哈拉德读五年书,学校还包吃住,这十一万她怎么花的完?你要她拿这些钱干什么?去买烟抽?去和其他同学攀比家庭条件?你比得起吗?”
铁盒落回刘伟强手里时,这个中年男人神志恍忽,满脸的不甘心。
他哑口无言,只能看着枪匠往车厢去,总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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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能是女儿小敏非常重要的机会,几乎是人生的转折点。
对于他来说,女儿的未来几乎全都寄托在学校,在师生和同学的友谊里,能决定女儿未来的工作和人生。
枪匠是boss青睐的大人物,这位老师要是能帮帮女儿,哪怕是说上几句话,或许就能改变女儿的命运。
他感觉脸上有火在烧,因为以前的阿强不是这样的。如果他可以早一些醒悟,或者说聪明一点点,也许就不会颠沛流离大半生,早就找到一处安心的避风港,与前妻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你比得起吗?]
雪明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阿强所有的自尊都在这句话里荡然无存。
说得好听点,他在地下世界游荡了那么多年,到了四十三岁还要死乞白赖找boss要一份工作,在诸多交通署和元老院势力找不到安身之地,最终不忘初心回到九界,是投桃报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