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蒙古的贵族,一些蒙古番部的牧民也向海晏一带迁延,在日月山以及湟水周围放牧。
县衙衙门,窄窄的门扉和隔断的仪门,已经被和硕特蒙古拆掉,更加方便宴饮。
此刻,和硕特蒙古的台吉以及将校高朋满座,推杯换盏,喧闹声此起彼伏,伴随着女子的歌舞声,一派欢快喜庆之景。
多尔济居中而坐,身旁不远处则是蒙古诸部的将校,而清国的克勤郡王,不,现在是和硕成亲王。
因为西北战事,大汉十万大军一战尽殁,故而,在多尔衮的建议下,奏请清国小皇帝,加封岳讬为和硕成亲王。
或者说,这原本就是多尔衮安抚、拉拢代善一系的手段。
而代善身子骨儿也不好,自皇太极下葬之后,身子骨儿每况愈下,但女真国内,豪格与多尔衮的争执却愈演愈烈,只是双方克制着,还未到兵戎相见的一幕。
多尔济看向心不在焉的岳讬,道:“汉廷也不知是什么动向,这么久了,也该和谈了吧。”
岳讬道:“我觉得汉廷可能不会和谈了。”
“哦?”
岳讬道:“据前日情报,那大汉卫国公已经从江南急调至汉廷国都,以其人心智,或许不会与我朝和谈才是。”
多尔济眉头皱了皱,道:“父汗前日又再次催促,分兵两万进入藏地驰援。”
不同于平行时空,固始汗此次的征讨藏地也不顺利,与藏巴汗相争多时,战况焦灼,不想与汉廷两面开战,为女真火中取栗。
岳讬道:“兄长,如果汉廷大举来袭,二征西北,此事不好说。”
多尔济道:“藏地也不容有失,汉廷如果都是那南安那等货色,我和硕特部根本不需留守这么多儿郎。”
可以说,经过先前大败南安郡王大败,这位固始汗的第六子,也开始有些飘了起来。
岳讬皱了皱眉,说道:“兄长……”
“好了,贤弟,你既然了解汉廷,难道还不知道他们如果有着和谈机会,多半是会选择息事宁人的。”多尔济笑了笑,打断了岳讬的话头,然后指着远处正在跳舞的歌姬,说道:“贤弟,咱们先欣赏歌舞吧。”
这些汉人的舞蹈虽然不如他们蒙古一族看着好看,但也有几许妖娆。
岳讬端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看向周围搂着女子,饮酒作乐的众蒙古将校,心头蒙上一层厚厚阴霾。
多尔济笑着扭过脸,看向岳讬,问道:“贤弟,这些汉女姿态妖娆,你说如是让那两个汉将穿着女人衣服,在此跳舞,又当如何?”
岳讬闻言,眉头紧皱,说道:“汉人向来奉行士可杀,不可辱,兄长此举别弄巧成拙,两人一时气愤,自杀了就不好了。”
这等之后还要换回二弟。
“他们既然能够苟活下来,定然是贪生怕死之徒。”多尔济面容因为酒意上涌,脸膛红的不行,不屑说道:“他们饿了几天了,将这席间吃剩的酒肉拿给他们去,告诉只要想以后每天吃这些,就穿上这些汉人歌女的衣裳。”
在场一众和硕特蒙古军将都哈哈大笑。
此刻,就在前衙蒙古众军将推杯换盏之时,后院的囚牢中,南安郡王与柳芳也在多日的粗糙食物后,也终于嗅到了酒肉的香气。
为首之人用一口流利的汉人官话,笑眯眯说道:“我家台吉说了,只要你们穿上这些衣裳,这些酒肉以后顿顿都有。”
南安郡王严烨此刻蓬头垢面,身上的黑红蟒袍早已破旧、脏污不堪,脸颊两侧凹陷,虎目不见往日咄咄神采,目光从烧鸡上挪开,转而投向那衣物,眉心狂跳,只觉手足冰凉,勃然大怒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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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分明是女人的衣裙。
这些鞑子,竟如此辱他?!
他要杀光这些鞑子!
南安郡王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攥得咔咔响。
不,他还要保留有用之身,不能中了这些鞑子的激将之法,他要重新回京,领兵再征西北,一雪前耻!
但正在咕咕叫的肚子似乎为那酒肉所诱惑,嘴里口水不受控制的分泌,南安郡王双眸紧闭,按下心头的愤恨,向着里厢的干草堆里躺着,如死人一般。
他只要再忍耐一段时日,就能换回大汉去,他严烨岂能做出有辱祖宗门楣的事来?
柳芳此刻同样看到了蒙古兵事官酒肉,嘴里口水不停分泌,眼巴巴地瞧着那酒肉。
生来就是理国公府承爵人,向来锦衣玉食的柳芳,这半个月自觉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如今闻到那酒肉,尤其那酒香好像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让心神生出一股骇人的念头。
要不……
转而看着那蒙古鞑子手上拿着的几件裙裳,心头挣扎不停。
不行,他是开国武勋一脉子弟,岂可因口舌之欲而穿女人的衣物?
但酒肉的香气却恍若魔鬼一般引诱着灵魂堕落。
毕竟是饿了有半个多月,就连猪食一般的牢饭都吃不饱。
事实上,先前南安郡王在去见和硕特蒙古的多尔济时,多尔济当时虽说以南安换回硕讬,但已忘了提及柳芳。
或者说柳芳原本是换硕讬身边儿的汉臣张尚和扈从,这些就没必要都说。
而南安郡王听闻此信以后,心神恍惚之下,也并未与柳芳提及换俘一事,两人又分开牢房关押,以防有着闪失,柳芳故而浑然不知。
柳芳闭眼思量了下,左右看了一眼,朝着隔着两面墙的南安郡王所在囚牢瞥了一眼,咽了一口吐沫,目光紧紧盯着那酒肉,眼中再无旁物。
他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这些鞑子砍了头,纵然是临死之前还要饱餐一顿呢!
等会儿再将女人衣裳换去就是,谁会知道?
此念一起,刹那,天地皆宽。
柳芳眯了眯眼,沙哑着声音,艰涩说道:“你们……先将酒肉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