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书房中的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惊恐难言。
马惟芳陡然看向一人,那人已面如死灰,嘴唇哆嗦不停。
马惟芳目光凶芒闪烁,几乎要择人欲噬,质问道:「刘同知,这才多大的水,一波都没撑住?你特娘的究竟贪了多少,洪汛第一波,一冲就垮?」
那官员名唤刘任丘,面带惧意,不敢和马惟芳对视,侧过头去,支支吾吾说道:「这....这,下官也不知为何,这是天灾啊。」
郝应周同样觉得手足冰凉,目光惊惧看向刘任丘,说道:「本官去年冬天,让你留够五成例银修堤,已经足够挡住第一波银子呢?你贪了几成?」
作为其人的上司,郝应周自然要负一定责任。
刘任丘苦着脸说道:「大人忘了,过年时候向下官索要一万五千两,还有在燕春楼为小菊仙赎身....」
郝应周脸上又青又红,额头青筋暴起,怒骂道:「混账东西!你和泗州知州韦可登,两人联手摊派河役,闹得地方怨声载道,淮扬道御史弹劾你,还是本官为你打点.....
「够了!「高斌怒吼一声,面容阴沉如水,看着事到临头,仍在互相指责的河道诸官,目光冰冷地看向一众面如土色的河官,冷声说道:「都在这儿老实等着,本官即刻去见彭晔。」
说着,拿起书案上的乌纱帽,拂袖而去。
此刻,河道衙门官厅中,左副都御史彭晔坐在一张靠背椅上,端着一杯茶盅,呷了一口,眼角的喜色几乎抑制不住,身旁就是右佥都御史于德,其人则是眉头紧皱,目光阴郁。
就在上午,泗州急报决堤,大水甚至冲垮了虹县县城,死伤不可计数。
就在这时,伴随着书吏的高声喊着,就见南河总督高斌,脸色难看地举步进入官厅,其人官帽下的那张微胖的面庞,一片灰败之色
彭晔起得身来,冷笑一声,叙道:「高大人,黄河河堤在泗州李口镇决堤,淹没州治虹县,泗州尽成泽国,赵阁老已经与漕运总督杜大人,领着扈从骑快马赶往泗州,高大人,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高斌脸色苍白,辨道:「夏汛水流迅猛,这是五十年不遇的洪水!所谓人力有穷尽,力所不能及,本官又能如之奈何?」
彭晔面色阴沉,细长眸子中现着寒芒,道:「高大人,是不是天灾,还要等朝廷工部派员查问,不过,本官等会儿就要上疏严参于你,河务账簿混乱,河堤敷衍了事,致使溃堤决口,百姓死伤众多.....赵阁老临行已有命,高大人这几日安生待在家中,革职听参!」
「来人,带高大人回府!」彭晔一声令下,从官厅之外进来一群钦差行辕的卫队,分明是护送赵默巡河的京中内卫。
高斌当即愣在原地,面色怔怔地看向彭晔,似乎不敢相信同为浙党的赵默,竟以钦差之命将自己革职!
「于大人。」高斌转而看向于德,不知何时,声音已有几分沙哑和颤抖,问道:「赵阁老临行前可是如此下令?」
此刻,于德看向一脸难以置信的高斌,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道:「高大人,河堤出事,朝廷钦差
既在此坐镇,河督自然要先行革职,下官先送高大人回府。」
高斌虽然算不上严格的浙党中人,但却与浙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管如何,这个河督位置是保不住了,只是高斌万万不能再牵连到江南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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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等会儿他也要上疏弹劾,先前巡河竟是没看出来一些猫腻,谁知这河道衙门如此糊弄其事。
现在朝廷从天子到阁臣,再到诸省督抚,上上下下都将目光投在南河,竟还敢如此糊弄,如是没有先前一般造势,引得齐党在此,虽然决口,倒也不至如此。
高斌面色难看,旋即心底涌起明悟。
这赵阁老果然不能指望见河堤出了事儿,第一时间要跟他划清界限!于德看着脸色难看的高斌,劝道:「高大人,走吧。」
这就是....示警,赵阁老将人革职,如果后续问题不大,还能另调他处任职,问题比较大,那就赶紧处理手尾。
对上,公忠体国,全无私心,对下,江南官场的同僚也算提示到了。
彭晔转眸看向于德,目光意味深长说道:「于大人,这几天可要看好了高大人,仔细别让他出了什么差池才是。」
他要看看这赵阁老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下官明白。」于德面色一沉,拱手道。
身旁还有一位齐党的干将盯着,只怕这一关愈发难过了。
一直目送着两人在内卫的监押下出得二门,彭晔面色冷漠,嘴角噙起一丝冷笑。
江南官场污浊不堪,突破口就在这个高斌身上,不过彼等树大根深,尚需引蛇出洞,借刀杀人。
这般想着,对一旁的长随招呼过来,附耳低语几句。那长随顿时心领神会,然后出了官厅,出了官厅去了。
「来人,将河道衙门官厅前后封锁起来,相关人等一个都不得乱动,片纸不得携带出河道衙门。「彭晔冷哼一声,坐将下来,吩咐着随行而来的内卫。
他查不出什么底细,纵然查出来也不敢妄动,但有人能查,有人敢动!等那人过来,查个天翻地覆,让韩癀那个老狐狸,用着那人对付他们齐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