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概真能说服我呢。”亚历克斯放下她的杯子。刚刚还热得下不了口的咖啡现在已经温了下来,不过还是足以驱散室外的风暴带给她的大多数寒意。一时兴起,她把她的蜡烛插进这杯黑色液体之中,灯芯在它的热度下立刻滋滋作响,发出蓝绿色的火焰。她把它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这个男子立刻后退几尺,退到这缕小火苗所不及之处。“假如你没把我带到这里,假如我没看到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你太强了,借此逼迫人们做出暴行,而且我想你还……”她的声音变轻了,用手背拭去一滴泪水。“我想你刚刚就在我面前杀死了一个英雄。”
“也许你说的没错,也许你的确非常强大,但这毫无意义。”她的牙齿在烛光中闪烁。“假如你真的了解我,你就不会来亚历山大。假如你真的了解我,你甚至都不会来我的星球。”
“就你?!”邪恶的笑声再度传来,恶心得亚历克斯都能感觉到又有一批食物随之腐败了。她愈发意识到这桌宴席并非为他人准备,而是只属于她。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不请自来。“一个软弱无能、又原始又幼稚的种族?手无寸铁、不通魔法、没有灵魂的种族?你在我面前什么都不是,我会像吹走露水一样扫清你和你的同族!”
档案不愠不怒。她知道这个外来者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都与事实差之千里,她根本没理由为此自乱阵脚。他简直像个没要到糖、哭闹个不停的婴孩。“幼稚?这恐怕轮不到你来评判吧,外来者。没错,我是完全不懂魔法,但我正在学习。要是你以为我永远都不可能学会,那你就看看仅用了三年时间准备,我都做到了些什么吧:我可是从命中注定将会毁灭我的灾难中活了下来。”她向他靠近,眯起眼睛。“你对我一无所知。我曾经历过比你恐怖得多的灾祸,但我依然活着。我曾目睹我的星球封冻,看着我的村庄被冰川压垮。我曾遭到体型比我大十几倍的猎食者的捕杀,曾经历过能把整座城市变成死城的瘟疫。从酷热的沙漠到无尽的冰雪,无论何种气候我都能在其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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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紧紧握住餐刀,开始用它刮去一盘尚带温度的怜悯上的污物。她得尽可能多地把它保留下来。她感觉到有一只小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是她之前在前厅里看见的那个长着黑头发和亮绿色眼睛的小孩子,好像是被她的举动召唤来的。“档案,我们已经把镜子准备好了,地下室已经点亮。”随后她就转头跑开了。
“你来到了这里,却发现我甚至更难控制,而你居然都不停下想想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会告诉你的,外来者:我不仅征服过所有这些、乃至其他更艰难的险阻,我更面对过比它们都要强大的敌人——我自己。你以为你很残忍?但我曾破译过我这个世界的元素代码,只是为了将它们纯化,然后从天空中把它们倾泻下来杀死数十万人。我也曾窃取过恒星中燃烧的烈焰,用它们把我自己的同胞烧成路边的一滩黑迹。”
“尽管如此,尽管还有比这更可怕、你甚至都无法想象的残酷行径,这里依然有光明存在:我把毒药变成肥料,把废土改造得五谷丰登;我丈量天空,飞出我这个世界的边际;我终结了无数战争,让我的子民重新平安地回到家中。尽管有时我冷酷无情,更多时候我还是会选择善良;尽管有时我心怀恶意,更多时候我会拥抱友谊;尽管我的整个世界都想置我于死地,我还是会挣脱绝望追寻希望。”
“你占有不了我,你也改变不了我。除我自己以外,我没有其他主宰,而我选择继续如此。”她站起身,裙摆随之在腿四周摇曳。“欧迪姆,无论是我的头脑,我子民的思维,还是我的星球,这里都不欢迎你。滚出去。”
她幻想出的战场崩塌了。这个远长于亚历克斯的恶魔开始向她扑来,试图摧毁她的思维、以自己的欲望改写她。如果她还是过去的自己,这可能根本都算不上战斗,任何凡人都不可能对抗如此古老还充满憎恨的黑暗。但名为档案的存在背后有着五万年来日复一日为求生所进行过的挣扎、五万年来所积累的残忍、五万年来所积累的仁慈,它是六十亿生灵全部创造发现与知识的汇聚。拜它们所赐,这场战斗并不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