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咏奏答:“皇上所言极是,倭寇请降,我军则能兵不血刃收复朝鲜全境,立下不世之功,而我军困境自解。朝鲜也将对皇上感恩戴德,倭国也必从此臣服。
至于如何断定真假,可令倭国使臣入京请降,自然分辨得出。同时,兵部将再遣细作,严密监视朝鲜倭情变动,如有异常也可立作部署。”吴兑再次附议。
申时行感到众议皆似乎倾向于接受请降,反倒是对战争与财务均有极重发言权的高务实始终缄默不言,不知何故。
但申时行现在没空想那么多,他主战的动议自然没那么简单,正是现在中原再发水灾,他才更想保持战争,因为战争主要责任在兵部,赈灾主要责任在户部,两方都是财政无底洞,只要一个都不肯放弃,那么实际上的最终压力就都会由实学派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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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吴兑主和也是因为如此,他担心掌握财权和军权的实学派会因此压力太大,最终无论哪一方面出了问题,都免不得要被言官大骂,甚至被皇帝认为辅政失误。
申时行思索片刻,沉吟道:“老臣对倭寇之诚意始终难以放心,如此也好,细细盘问使臣再定真伪。不过这期间也不能马放南山,可令宋应昌先行屯田储备军粮,各地粮草也需要继续批次押运,内阁将时时督查各省实情。
一旦请降之事定伪,大军尚在朝鲜严阵以待,可联合朝鲜就地反攻,再发援军彻底平定。若接受倭寇请降,大明还需提出条件,而倭寇也将请求册封及朝贡,请问皇上有何旨意降下?”
朱翊钧摆手道:“蕞尔小国,何须多言!就三点:倭军在册封后立即撤离朝鲜,不准留下一兵一卒;大明只册封而不许其求贡;日本与朝鲜修好,不得再行侵犯。”
周咏迟疑道:“臣敢问皇上为何不许求贡?”
朱翊钧轻哼一声,道:“朕行册封是为彰显天子圣恩,不准求贡是朕对其厌烦不齿,若非日本被太祖皇帝列为不征之国,朕恨不得千帆浮海,踏平日本才好。”
周咏又问,若倭寇询问不许求贡之因,则该如何回复?朱翊钧却不想多谈,便表示周咏可自行决定。
周咏领旨道:“臣遵旨,若协议成立,则还有另外一事需要禀报:倭寇请求在其撤兵同时,我军也尽撤辽东,此因其担忧大明会出尔反尔。”
申时行立刻对此表示反对,向朱翊钧谏言:“老臣不同意北撤,老臣恳请皇上采纳宋应昌方案,一旦定立协议,为防倭寇卷土重来,我明军可留驻朝鲜屯田、开矿,以节省朝廷粮饷开支。”
宋应昌这个建议其实是秉持高务实的叮嘱,高务实早在战前就主张于朝鲜八道设官理事,屯田驻扎,以备稳妥。不过他的这个意见当时就有不少朝臣反对,认为如此做会让朝鲜觉得受到侵犯,不利于宗藩关系维系。另外还显得大明太过霸道贪婪,为了一些蝇头小利而失掉了上国气度。
高务实当时据理力争,表示这些措施不是因为贪婪,而是不如此则不足以保卫朝鲜,此举本质上是对朝鲜提供军事保护,而大明不可能也不应该花本国老百姓的钱去保护别国,因此朝鲜付出一些成本是理所当然。
不过即便如此,这件事当时也没谈妥,皇帝一边觉得大明是天下共主,为了一点粮食矿产抠抠搜搜显得没有格调,一边自己其实也不是个在财务上多么大方的人,要自己贴钱帮朝鲜守卫国土,着实又很不划算。因此皇帝当时便把事情搁置了下来。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次申时行反而站在了高务实之前的主张上,同意宋应昌此时的意见,这就有些奇怪了。
周咏此时道:“元辅,此事是否有使其拥兵自重之风险,甚或让人觉得大明有吞并朝鲜之意?且我大军长期独立于异国,着实令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