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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人偶
我按下咖啡机的开关,圣心教堂的晨祷钟声穿透雨幕。诊室里的落地镜蒙着水雾,两个灰色影子正坐在候诊椅上织毛衣——四只手穿梭在毛线间,针脚严密得像某种古老咒语。
"程雨桐?程雨枫?"我刻意用钢笔敲击玻璃门框。她们同时抬头时,我注意到红绳姐姐的右眼睑比妹妹多颗泪痣,这可能是唯一能区分她们的生理特征。
诊疗室弥漫着冰片与佛手柑的气息。我将沙盘推到她们中间,沙粒表面还留着昨天患者的抓痕。"听说你们能用彩带编织出蝴蝶?"姐姐的指尖突然痉挛,沙盘里刚成型的蝴蝶翅膀裂成两半。
蓝绳妹妹突然发出类似磁带卡顿的咯咯声。我转身取镇静剂的瞬间,诊疗镜传来指甲抓挠玻璃的声响。镜中倒影里,妹妹正用彩带勒住自己的脖子,而现实中的姐姐已经涨红着脸滚落在地。
"传导速度提升了。"我盯着秒表记录时间差。上次转诊记录显示镜像痛觉延迟3秒,现在缩短到1.5秒。姐姐锁骨处的瘀青形状,竟和妹妹昨天被彩带金属杆击中的位置完全吻合。
暴雨在彩色玻璃窗上泼出抽象画,我掀开妹妹的袖口。十七道新旧伤痕沿着小臂蛇行,最新那道结痂的伤口形似俄文字母"Ж"。"这是你们自己划的?"我的拇指抚过伤痕边缘,妹妹突然用俄语念出"жертва"——俄语中"祭品"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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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棱镜
冰场铁门打开的瞬间,潮湿的霉味混着松节油气息扑面而来。我握紧强光手电筒,光束切开黑暗时惊起一群蝙蝠,它们撞在生锈的管道上发出编钟般的回响。这座始建于1888年的地下冰场曾是法国领事馆的舞厅,马赛克地砖缝隙里还嵌着发黑的香槟瓶塞。
"小心第三级台阶。"我提醒身后抱着设备的助理小陈。去年修缮教堂时,工人们在这级刻着鸢尾花纹的台阶下挖出过整盒带血的手术刀。此刻我的登山靴正碾过那些模糊的刻痕,黑暗中突然响起冰刀刮擦冰面的锐响。
手电筒光束扫过穹顶,四百面菱形镜片在蛛网间闪着幽光。这些本应在九十年代拆除的俄式镜墙,此刻正在尘封中苏醒。某块碎裂的镜片上映出我的侧脸,眼角皱纹诡异地朝相反方向延伸。
"方医生,这里!"小陈的声音带着颤音。顺着他颤抖的指尖望去,冰面上交错着密密麻麻的划痕。我蹲下身,589nm波长的特制手电光下,那些被岁月磨平的沟壑突然渗出暗红色——是氧化后的血迹。
指腹抚过冰面刻痕,俄语单词"3еркальная душа(镜像灵魂)"在冷光中浮现。最后一个字母"а"的收尾处有个不自然的顿挫,像是刻字者突然被扼住咽喉。我掏出手机对比省体操队发来的训练视频,双胞胎姐妹彩带末端的金粉轨迹,竟与这些冰痕完全吻合。
手机突然震动,省档案馆的加密邮件自动弹开。1992年3月17日的档案照片在屏幕上渐显:五岁的双胞胎穿着白色训练服,正在镜厅做反向旋转训练。她们身后,娜塔莉亚·伊万诺娃举着镀银教鞭,镜中倒影的教鞭却是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这不可能......"我放大照片角落。冰场立柱的雕花纹样与此刻身旁的立柱完全一致,连第三根立柱缺失的鸢尾花瓣都如出一辙。忽然有冷风掠过脖颈,监控室的备用电源突然启动,冰场深处传来老式放映机的转动声。
小陈的尖叫刺破黑暗时,我正盯着手机里刚解码的视频文件。1998年监控录像显示,七岁的姐姐在镜厅疯狂抓挠镜面,所有镜子同步浮现出妹妹哭泣的脸。娜塔莉亚教练的俄语嘶吼在空旷的冰场回荡:"痛苦是镜像的粘合剂!"
"方医生!她们在动!"小陈死死抓住我胳膊。监控屏幕泛着幽幽蓝光,本应处于催眠状态的两姐妹,此刻正以镜像对称的姿势在冰面书写。红绳姐姐的左手与蓝绳妹妹的右手悬空交叠,彩带金粉在冰面勾勒出双头鹰徽记——那是罗曼诺夫王朝的纹章。
我冲到控制台前启动热成像仪,姐妹俩的体温图谱在屏幕上绽放成并蒂莲。当蓝绳妹妹写下最后一个俄文字母时,整座冰场的镜面突然共振起来,四百面菱形镜片同时映出同一个画面:1992年3月17日,娜塔莉亚将注射器扎进五岁双胞胎的后颈。
"快关掉总闸!"我扯下配电箱盖板,瑞士军刀擦着火花切断主电缆。黑暗降临的刹那,冰面下传来指甲抓挠声,仿佛有无数个被封印在镜中的灵魂正在苏醒。手电筒重新亮起时,冰场中央赫然出现两双湿漉漉的脚印——正朝着1992年照片里的训练点延伸。
我蹲下身触摸冰面上的凹痕,军用指北针在掌心疯狂旋转。这些看似杂乱的划痕,实则是用冰刀刻出的科克雪夫曲线——苏联克格勃曾用这种加密图形训练特工的记忆同步能力。当食指按在曲线交汇点时,地下突然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整面东侧镜墙缓缓移开,露出背后布满抓痕的铅制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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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门中央的瞳孔锁闪着红光,我鬼使神差地举起手机里双胞胎的病例照片。虹膜识别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陈腐的空气裹挟着泛黄的纸张涌出。成箱的俄文实验日志堆叠在密室中,最上方那本封皮上,还粘着片干枯的木樨花瓣——和今早程雨桐发梢沾着的是同一种。
光之牢狱
冰场穹顶的铜制齿轮发出锈蚀的呻吟,我调试激光发射器的手指突然顿住——控制台屏幕上跳动着诡异的正弦波,与双胞胎今早的脑电监测图谱完全重合。制冷剂管道在脚底震颤,呼出的白气在镜面凝结成蛛网状冰花。
"α波段校准完毕。"助理小陈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他正在二十米高的检修廊桥上调整棱镜角度,安全绳在冷风中晃成钟摆。我仰头望着被镜面分割成菱形的夜空,暴雨在玻璃穹顶外炸成苍白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