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广场舞中的治疗哲学
晨雾未散的西湖边,六十三岁的陈淑芬将深紫色绸缎舞服的袖口挽到小臂,白色软底舞鞋轻点青石板。当《茉莉花》的旋律从老式录音机流淌而出时,她舒展的手臂在空中划出温柔的弧线,腕间银镯与教堂晨祷钟声共振出奇妙的韵律。
"陈老师,这个云手动作我总是学不好。"队伍末尾的周阿姨擦着汗凑过来。
"试着想象手里捧着初生的婴儿。"陈淑芬托住对方的手肘轻轻上举,"人本主义讲究'以当事人为中心',跳舞时你的手臂就是主角。"
她望向五十米外爬满常春藤的诊所小楼,二楼的彩绘玻璃窗正将朝阳折射成七彩光斑。这个位置是她特意挑选的——教堂的安宁与世俗的烟火在此处完美交融,正如罗杰斯所说"治疗是生命与生命的相遇"。
第一章:松节油与龙井茶
九点零七分,诊所门楣上的黄铜铃铛发出清响。裹挟着松节油气息冲进来的男人像一幅未干的油画,靛蓝工作服上凝结的钛白颜料如冰川残雪,指甲缝里的群青随着颤抖的手指簌簌掉落。
"我叫李明,他们让我来找您。"他蜷坐在墨绿色布艺沙发上,仿佛要把自己嵌进织物的经纬,"上周在南山路画廊...他们说我父亲传下来的技法过时了。"
陈淑芬注意到他右耳后沾着赭石色油彩,这是长期侧头作画留下的印记。她将青瓷茶盏推过胡桃木茶几,龙井的嫩芽在80℃热水中缓缓舒展。
"您父亲也是画家?"
"浙江美院教授,二十年前他的《断桥残雪》拿了全国美展金奖。"碳笔在速写本上疯狂游走,哥特式飞扶壁的阴影逐渐吞噬纸面,"临终前他攥着我的手说,李家不能出第二个失败者。"
诊室忽然漫起浓烈的松节油气味。陈淑芬起身推开橡木窗,五月的风携着教堂唱诗班的童声涌入,惊醒了窗台上打盹的虎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