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
陶莜昨日难得才见到郭参军,新旧交替人事更迭是常态,观其神色,料想沈将军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并不会烧到他这里来,悬了多日的心可算是放下了一半,放松之余不禁多饮了两杯,耽搁了宵禁时辰。
在郭宅留宿了一夜,一早回到府中,便觉气氛低沉沉的有些不对,待入后院厢房,只见林幼娘伏榻低声啜泣,脚边丢着一件破损的衣裙,陶莜认得这是她昨日才上身的新衣。
“郎君可算是回来了!”秀儿见到陶莜回来就像找到了主心骨,红着眼睛开始控诉道:“七郎酒昨夜发酒疯,不由分说扯了娘子贴身佩戴的同心佩,连带着娘子的衣带也扯落了,当着那么多仆婢跟前,半点不给娘子脸面!”
陶莜眉头一皱,并未立时就信了,“七弟虽然年少轻狂,但并不孟浪,酒品亦不差,怎会做出如此失礼的事?”
林幼娘闻言肩头耸动,哭着拿出帕子包着的碎玉,哀声道:“七郎君言,庶子外室,不配礼器!”
庶子二字扎得陶莜脸色难看了几分,林幼娘举帕拭泪的空隙偷偷觑了眼陶莜神色,接着泣道:“妾身鄙薄又干郎君什么事呢?何苦糟蹋这好玉。”
秀儿低声嘟囔:“阿爹说过,男人在外头算老几,家里的婆娘就算老几,七郎君分明是不把郎君放在眼里……”
“住嘴!”林幼娘出声斥道。
陶莜无声叹息,俯身拾起碎玉,一块石头,何至于斯?
虽然古时玉为礼器,但随着礼崩乐坏朝代更迭,早已没了那么多讲究,为何安国与陶氏执着墨守陈规,坚持着前朝那一套?
七弟莫不是借玉喻人,暗示他恪守本分,莫再出头?
可他虽有上进之心,但幼承庭训,亦不愿兄弟阋墙闹得家宅不宁,本也没打算与七弟争什么,此行也是听从父亲安排,助七弟接手宣国商道事宜。
只是他也是个人,这样多年又怎会没有执念?
如果没有见过安国之外的风景,或许他真的会心甘情愿的做陶氏强盛的基石。
可他偏生见识过了,陆帅帐下的郭参军、永州府的高通判……他们都是庶出,可他们依然可以入仕途封妻荫子。
陶莜自认不差什么,可同为庶出,却因国情不同,境遇便天差地别。
本以为这些年出生入死,数次险象环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多少能换来些感念,不曾想还是他自视过高了。
此刻还在宣国地界,陶氏商行大权还在他手,人脉还未接洽,陶炀便半点不顾及他体面,彻底放权回到安国境遇可想而知。
思及此,陶莜想到昨日会见郭参军的交谈,手心渐渐收紧,是应该做些旁的打算了,总不能叫幼娘跟着他受苦。
“莫哭,”陶莜揽着林幼娘劝慰道,“为夫再送你块更好的玉。”
林幼娘伏在陶莜怀中,虽仍在抽泣,但眼中半点不见悲伤,不动声色的朝秀儿使了个眼色。
秀儿点点头,背在身后的手里是另一块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