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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老鸨突然闯了进来,满脸怒容,大声说道:“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没规矩,非得我亲自来!”鸦头迎上去,跪着哀声啼哭。老鸨一声不吭,揪住她的头发就把她提走了。王文在原地徘徊,心中悲痛万分,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了。他急忙赶到六河,希望能花钱把鸦头赎回来。到了那里,却发现门庭依旧,可人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向当地居民打听,大家都不知道她们搬到哪里去了,王文只好伤心地返回。无奈之下,他遣散了仆人,带着剩下的钱财向东回家。
几年之后,王文偶然来到燕都,路过育婴堂时,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仆人觉得这孩子长得特别像自己的主人,便反复打量他。王文问道:“你一直盯着这孩子看,有什么说法?”仆人笑着回答,王文也笑了。他仔细端详这个孩子,只见他举止大方、气宇不凡。王文想到自己没有子嗣,又因为这孩子长得像自己,心中喜爱,便花钱把他赎了回来。询问孩子的名字,孩子自称王孜。王文说:“你是在襁褓中被遗弃的,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姓氏?”王孜说:“师父曾经说过,捡到我的时候,我胸前有字,写着‘山东王文之子’。”王文十分震惊,说道:“我就是王文,怎么会有儿子?”他心想一定是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不过心里还是暗自欢喜,对这孩子格外爱惜。等回到家,见过这孩子的人不用问就知道他是王文的亲生儿子。
王孜渐渐长大,非常威武有力,喜欢打猎,不喜欢从事生产劳作,热衷于争斗,好勇斗狠,王文也无法管束他。王孜还说自己能看见鬼和狐仙,大家都不相信。正好乡里有户人家被狐仙困扰,请王孜去查看。王孜到了那里,就指出狐仙藏身的地方,让几个人按照他指的地方去击打,随即就听到狐仙的叫声,狐毛和狐血纷纷掉落,从此这家人便安宁了。从此,人们越发觉得王孜非同寻常。
有一天,王文在集市上游玩,忽然遇到了赵东楼。只见他衣冠不整,神色憔悴黯淡。王文惊讶地询问他从哪里来,赵东楼神色凄惨,请求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王文便带他回到家中,吩咐摆上酒菜。赵东楼说:“老鸨抓到鸦头后,对她肆意拷打。她们往北迁徙之后,老鸨又想让鸦头改变心意。鸦头誓死不从,于是被囚禁起来。她生下一个男孩,被扔在偏僻的小巷里,听说被送到了育婴堂,想来现在已经长大了。这孩子是你的亲生骨肉。”王文流下泪来说:“幸好我的儿子已经回到身边。”接着便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又问:“你怎么落魄成这个样子?”赵东楼叹息道:“现在我才明白,青楼女子的情谊,可不能太当真。还能说什么呢!”
原来,老鸨往北迁徙的时候,赵东楼因为做买卖也跟着去了。那些难以搬运的贵重货物,都低价卖掉了。一路上的脚力费用和各种开销,花费巨大,因此亏了很多钱,而那个姑娘索要的财物更是毫无节制。几年下来,赵东楼的万贯家财荡然无存。老鸨见他没钱了,整天对他冷眼相待。那个姑娘也渐渐到富贵人家留宿,常常几天都不回来。赵东楼愤怒到了极点,却又无可奈何。正好有一次老鸨外出,鸦头从窗户里叫住赵东楼说:“青楼里本来就没有真情,她们所看重的,只有钱财。你还在这里留恋不走,恐怕会招来大祸。”赵东楼害怕了,这才如梦初醒。临走之前,他偷偷去看望鸦头,鸦头交给他一封信,让他转交给王文,赵东楼这才回来。于是他把这些情况都告诉了王文,接着拿出鸦头的信。
信中写道:“得知孜儿已经在你身边了。我所遭受的苦难,东楼君自然能够详细知晓。这都是前世的孽缘,又有什么可说的呢!我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皮开肉绽,饥饿难忍,每一天都度日如年。你如果还记得在汉江边雪夜,我们相拥取暖的时光,就应当和儿子商量,一定要把我从苦难中解救出来。母亲和姐姐虽然狠心,但毕竟是骨肉至亲,只嘱咐你们不要伤害她们,这便是我的心愿。”王文读完信,忍不住痛哭起来。他拿出金银绸缎送给赵东楼,然后就告别了。
当时王孜已经十八岁了。王文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他,还把母亲的信拿给他看。王孜气得眼眶都要瞪裂了,当天就赶赴京城,打听吴老鸨的住处,发现她家门前车马众多。王孜径直闯了进去,此时那个姑娘正和南方来的客商喝酒,她一看见王孜,惊愕地站在原地,脸色大变。王孜猛地冲上前,将她杀死。宾客们大惊失色,以为来了强盗,等看到姑娘的尸体,却发现她已经变成了狐狸。王孜持刀直接往里走,看到老鸨正在指挥婢女做羹汤。王孜奔到房门前,老鸨突然不见了。王孜四处张望,急忙抽出箭朝着屋梁射去,一只狐狸被射中心脏,掉落下来,王孜便砍下它的脑袋。
王孜找到了母亲被囚禁的地方,用石头砸开门锁,母子俩见到彼此,都忍不住痛哭起来。母亲问老鸨怎么样了,王孜说:“已经被我杀了。”母亲埋怨道:“你怎么不听我的话!”让他把尸体埋到郊外。王孜假装答应,剥下狐狸皮藏了起来。他翻检老鸨的箱子,把里面的金银财宝全都卷走,侍奉着母亲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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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和鸦头夫妻得以重新团聚,悲喜交加。鸦头询问老鸨的尸体在哪,王孜说:“在我的口袋里。”鸦头惊讶地问他,王孜便拿出两张狐狸皮献给她。母亲大怒,骂道:“你这个忤逆的孩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她痛哭流涕,捶打着自己,悲痛得死去活来。王文极力安慰她,呵斥儿子把狐狸皮埋掉。王孜气愤地说:“现在过上了安乐日子,就忘了以前被她毒打的痛苦了吗?”母亲更加生气,哭个不停。直到王孜把狐狸皮埋了回来复命,她才渐渐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