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产龙、保住、公孙九娘

产龙

壬戌年间,在县城邢村有个姓李的妇人,她的丈夫不幸离世,此时她已有身孕,肚子里怀着遗腹子。奇怪的是,她的肚子有时胀得如同大瓮一般,有时又收缩得像只紧握的拳头。

到了分娩的时候,李氏痛苦地挣扎了一昼夜,却始终无法顺利产下孩子。家人凑过去查看,竟惊悚地发现露出了一个龙头,可刚一看到,那龙头就迅速缩了回去。这一幕把家人吓得不轻,谁也不敢再靠近。

幸好村里有个王婆婆,她颇有经验,点起香,迈着禹步(一种类似舞蹈的步伐),口中念念有词,一边念咒,一边用力按压李氏的肚子。过了一会儿,胞衣终于掉了下来,再看时,那龙头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几片鳞片,每一片都有茶盏那么大。紧接着,李氏生下一个女儿,这女婴的肌肤晶莹剔透,如同水晶一般,连身体里的脏腑都清晰可数。

保住

吴三桂尚未叛乱的时候,曾经晓谕手下的将士们:如果有谁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擒获一只老虎,就会给予优厚的俸禄,并且赐予“打虎将”的称号。在将领之中,有一个人名叫保住,他身手矫健敏捷,如同猿猴一般。

吴三桂的府邸中正在建造一座高楼,梁木刚刚搭建起来。保住沿着楼角向上攀爬,片刻之间就到达了楼顶。他站在屋脊的檩条上,快速地来回奔跑,这样来回跑了大概三四趟;之后便纵身一跃,从楼顶跳下,落地后笔直地站立着,身姿挺拔。

吴三桂有一个宠爱的姬妾,她擅长弹奏琵琶。她所使用的琵琶,牙柱是用暖玉制成的,只要抱着这把琵琶,整个屋子都会变得温暖如春。这个姬妾对这把琵琶十分珍视,妥善收藏起来,若没有吴三桂的亲笔手令,绝不会拿出来给别人看。

一天晚上,吴三桂举行宴会,宾客们请求观赏一下这把琵琶的奇异之处。吴三桂当时有些慵懒,便答应宾客们第二天再让他们看。这时,保住恰好在一旁,他说道:“即使不奉王爷的命令,我也能够把琵琶取来。”吴三桂派人快马加鞭告知府中上下,让他们做好内外戒备,然后才派遣保住去取琵琶。

保住越过了十几道重重的围墙,才到达了那个姬妾居住的院子。他看到房间里灯火辉煌,然而房门紧闭,被锁得严严实实,无法进入。走廊下面的架子上栖息着一只鹦鹉。保住于是学起了猫叫,紧接着又模仿鹦鹉的叫声,急切地呼喊着“猫来了”,还做出鹦鹉扑腾挣扎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急促。只听到姬妾在屋内说道:“绿奴,你快去看看,鹦鹉要被猫扑杀了!”保住便躲在黑暗的角落里。不一会儿,一个女子挑着灯走了出来,她的身子刚刚离开房门,保住就迅速地闪身钻了进去。他看到姬妾正守着放在几案上的琵琶,便径直走过去,拿起琵琶就往外跑。姬妾惊愕地大喊“有贼”,府中的守卫们全都惊醒起来。他们看到保住抱着琵琶逃跑,纷纷追赶,但根本追不上。众人朝着保住射箭,一时间箭如雨下。

保住纵身一跃,登上了旁边的树上。墙下原本有三十多棵高大的槐树,保住穿梭在树梢之间,就像鸟儿在树枝间移动一样灵活。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等树上无法再前进了,他就登上屋顶,从这座房屋跳到那座房屋,接着又飞奔到殿阁之上,简直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宾客们正在饮酒,保住抱着琵琶突然飞落在筵席之前,而府邸的门依然像原来一样紧闭着,府中的鸡犬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