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之珠儿 、小官人 、胡四姐

东邻赵家的女儿,以前和小惠在闺中就是要好的朋友。这天夜里,她忽然梦见小惠头戴头巾、身披紫袍前来探望,言谈欢笑就像生前一样。小惠还说:“我如今已是阴间之人,与父母虽近在眼前,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难以相见。我想借妹妹的身体与家人说说话,你别害怕。”

天亮后,赵家女儿刚要和母亲说起这个梦,忽然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苏醒过来,她看着母亲说:“小惠和婶婶分别好几年了,没想到婶婶的头发都变得这么花白了!”母亲惊讶地问:“孩子,你是不是病糊涂了?”赵家女儿拜别母亲就往外走。母亲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便跟着她。

赵家女儿径直来到李化家,抱住李母伤心痛哭,李母惊讶得不知所措。赵家女儿说:“女儿昨天回来,十分疲惫,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女儿不孝,半道上就撇下父母,让父母为我伤心挂念,这罪过怎么能赎得清呢!”李母这才恍然大悟,跟着哭了起来。哭过之后,李母问道:“听说你如今身份尊贵,母亲心里很是欣慰。可你住在王府,怎么能回来呢?”女儿(借赵家女儿身体)回答说:“郎君和我感情深厚,公婆也很疼爱我,并不嫌弃我。”小惠活着的时候,喜欢用手撑着下巴,此刻这女儿说话间,不自觉就做出这个习惯动作,神情和小惠一模一样。

没过多久,珠儿跑进来喊道:“接姐姐的人到了。”这女儿便站起身,哭着拜别,说道:“女儿走了。”说完,又一下子晕倒在地,过了好一会儿才苏醒过来。

此后过了几个月,李化病情严重,吃药治疗都没有效果。珠儿说:“恐怕早晚就没救了!有两个鬼坐在床头,一个拿着铁拐杖,一个挽着四五尺长的苎麻绳,我日夜哀求他们,他们也不离开。”母亲听了,伤心痛哭,赶忙去准备寿衣和棺被。

傍晚时分,珠儿急忙走进来说:“无关的女眷,暂且回避一下,姐夫来看望阿翁了。”不一会儿,珠儿就拍着手笑了起来。母亲问他怎么回事,珠儿回答:“我笑那两个鬼,一听到姐夫要来,就像乌龟和鳖一样,全都躲到床底下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珠儿对着空中说着寒暄的话,像是在询问姐姐的近况。接着,他又拍手说道:“那两个鬼奴,怎么哀求都不走,这下可太痛快了!”说完便跑到门外,很快又回来,说:“姐夫走了,那两个鬼被锁在马鞅上,阿父马上就会没事了。姐夫说:回去告诉大王,为父母祈求百年寿命。”一家人听了都十分欢喜。

到了夜里,李化的病情果然有所好转,过了几天就痊愈了。

李化请来老师教珠儿读书。珠儿十分聪慧,十八岁就考中了秀才,进入县学。他依旧能讲述阴间的事情。看到村里有人生病,他总能指出作祟的鬼魂在哪里,然后用火焚烧那个地方,病人往往就能痊愈。

后来,珠儿突然得了重病,身体皮肤变得青紫。他自言自语说,是鬼神责怪他泄露了阴间的事。从此,他就不再谈论阴间的事情了。

小官人

有一位太史公,忘了他的姓氏。一天,他白天在书房躺着休息,忽然看见有一支小小的仪仗队伍,从堂屋的角落出现。拉车的马只有青蛙那么大,人更是比手指还细小。数十队小小的仪仗排列整齐,队伍中有一位官员,头戴黑色纱帽,身着绣花的官服,坐着小轿子,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往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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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心中觉得十分诧异,暗自怀疑是不是自己睡眼惺忪看错了。突然,他又看见一个小人返回屋内,手里拿着一个拳头般大小的毡包,径直走到床前。小人恭敬地开口说道:“我家主人准备了一份微薄的礼物,想敬献给太史公。”说完,就站在那里,却又不把礼物拿出来。过了一会儿,小人又自己笑着说:“这点微不足道的东西,想来太史公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就赏赐给小人吧。”太史公点头同意,小人便高高兴兴地拿着毡包离开了。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些小人。可惜太史公当时心里有些害怕,没敢追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胡四姐

尚生是泰山人,独自一人住在清幽的书斋里。正值秋夜,银河高悬,明月朗朗,尚生在花影下徘徊,心中不禁浮想联翩。忽然,有个女子翻墙而来,笑着问道:“秀才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尚生凑近一看,只见这女子容貌绝美,宛如天仙下凡,又惊又喜,忙将她拥入怀中,极尽亲昵。女子自称姓胡,名三姐。尚生问她家住何处,她只是笑而不答。尚生也不再追问,只与她互诉衷肠,期望能长相厮守。

从那以后,胡三姐每晚都会前来与尚生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