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从后半夜开始下起来的,没有征兆地突降,细碎地敲打着瓦片发出嘈杂声响。水珠沿着屋檐滴水落下,接连不断地坠入石板上,绽放出一朵朵透明水花。

与夏日急来骤停的暴雨不同,这秋雨滂沱又长久。

长身玉立的英俊公子伫立在廊檐下,神色沉重地望着天。他鸦青色长袍袍角已经出现深浅不一的斑驳水迹,星星点点的淤泥也遍布在鞋袜上,看得出应该是太过急切行走造成的。

沈槐序从长廊另一边走来,手里拿着一顶斗笠。等走到宋与时身边,将它递了过去。

“再焦虑也无用,老天爷降难只得受着,不让事情严重就是最好的了。”他开解道。

宋与时接过斗笠系在头顶,叹了口气,“这雨连续不断地下了一整晚,到现在已经有五六个时辰了,再这么下下去,才修好的河堤又会被冲垮。”

“青州河堤被冲垮,不是每年都要经历的吗?你已经提前把中下游的百姓安置到了高地,损失压到最小,还担心什么?”沈槐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担心那几千亩粮田啊......”宋与时摇头很是心疼。

青州在群山之间,伴河而建,最大的耕地便是靠近河流的平原地,所以只要一遇山洪上千亩粮田必定遭难。这也是青州虽为北地水源最丰富的地方,但是粮食产量远远比不上铜台的重要原因。

他曾经也想过是不是该学南边种植喜水的作物,不要光固执在水稻上,可尝试过几轮后发现能在南边轻松种活的蔬菜水果,到了青州不仅涨势萎靡、个头不良,而且产量少得可怜。

“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沈槐序伸出手任由屋檐滴落的水聚集在手心中,“你来青州之前,这里饿死的人数不胜数,人口一年比一年少。自从你来了之后,不仅实施两季收产粮食剧增,青州居住的人口也逐步恢复——源然,不要担心,事情会好转的。”

宋与时眉头终于舒展,露出浅浅一笑。他离家千里,说不思念是不可能的,然幸得身边有知己一人,驱散了大半寂寥。

“仲斐总是如此乐观,就连遇到山匪也能安然饮酒作诗。”他忆起往事,打趣道。

沈槐序翻手倒出积聚在手心的水,悠然自得地说:“那当然,人生短短数十载,若每每愁困于悲念,那还不如销肉腐骨于尘土!”

急促地脚步声打断他们的交谈,裴疑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每一步落下都溅起数尺高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