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号了他的脉,脉象微弱但是还算平稳,不敢再让他躺下,将他抱坐起来,用网布搭到帐顶横梁上,把他的头微微吊起,呈一个靠坐姿势。
再喂下一口参丹,静静等他含化咽下。
“行,又活一个。”忍冬重重呼出一口气,转到下一个人身边。
然而渐渐地,帐里没有生息的伤员越来越多,忍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又被击垮。
目睹又一个抢救不回来的士兵吐出最后一口气后,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流下了眼泪。
她近乎偏执地给那人开刀,把脏器归位,再细细缝合。
手指抖得握不住针,眼泪混进血水里缝入腹腔。
“别缝了,去歇一会吧。”泽漆匆匆赶到,见到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若是你来早一点,说不定他就能活了。”忍冬含着眼泪抽泣道。
“你做的很好了,就算我在,做的也是跟你一样的事,没有区别。”泽漆轻声安慰她,握着她颤抖的手,把她扶到帐外,自己替她完成接下来的医治任务。
忍冬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浓雾笼罩着山顶,心里也像是蒙上了一层阴霾,挥之不去。
义有坐到她身边,轻声道:“这场仗打得,都不剩啥了。”
忍冬迷茫地看着远方,问他:“战场上一定会死很多人吗?”
问完又觉得好笑,战场上不死人哪死人。
义有知道她第一次来到有那么多尸体的地方,心里一定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但是也不敢随意开口劝导,怕说得不对更让她心里难受。
他便以自己的角度,给她说以前的事:“我跟父亲兄长第一次参军时,东北边正是打胜仗的时候,那时勤王殿下还会和怀赤将军一起出征,大家打心底里觉得有他俩在自己就不会死,直到我们转到了西边的战场。”
“西边主要是勤王殿下镇守,他的军队要求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尽量以理服人,保留原本的居民和生态模样,不去破坏它。”
“可是你带着士兵到了那,就是侵略者,很少有国家会主动求和的,连地图上米粒大小的国家,都会拼了命反抗,所以我们每到一个新地方时,总是自己这边的士兵先折几个,再由勤王出面劝降,我的父亲兄弟就是在那时候的冲突中没了。”
“那会我只是小兵,根本没有机会能见到勤王,大多时候心里都会恨他,为何能一天就解决的事,非要死几个自己人才能出手?”
“后来我到了西北,与莲域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大家不仅维持了表面的和平,私底下对勤王的称赞更是不绝于耳,明明没把对面打下来,为何大家都夸他、捧他?”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后来就不想了,也不恨了,我只是一个渺小的人,于这世间不过一颗尘土,是非功过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见了那么多死人,我只高兴自己并不是他们中的一个。”
忍冬幽幽开口:“势均力敌才叫对战,莲域对勤王,也如我们对勤王的立场一样,无非就是由得他想如何就如何罢了。”
义有笑了笑:“现在怀赤将军也在,就由不得他了。”
忍冬不屑道:“一丘之貉罢了。”
义有急了连忙看看周围:“在这你可别胡说。”
忍冬扑哧笑出来:“跟凫儿呆久了,反而学了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义有汗颜,心想姑奶奶你这还用得着跟凫姑娘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