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占地数十亩地的威严府邸,坐落在一条宽敞的街道尽头,灰白色的院墙上爬着些许绿色的藤蔓,从外望向府内,隐约能看到些许植被露出的树梢,青黑色的瓦片,高挑的檐角,让这座府邸看上去颇有些岁月的痕迹。俯瞰这座深宅大院,亭台小楼错落有致,九转的回廊傍水而立,精巧匠心,虽夜已深,宅子的不少地方依然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烛光,正门前,朱红色的大门上方高悬着一块烫金的匾额,上书“裴府”二字。门两侧的石雕蟠龙张着利爪微眯着眼,这一切无一不彰显着这座府邸在天殇王朝的显赫地位。
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十三还是第一次见到繁华的城市。作为天殇王朝的国都,殇阳城几乎一眼看不到头。远远望去,两条可容纳十辆马车并排前行的宽敞街道呈十字形将王城分成四个街区,一座座屋舍鳞次栉比的排列在主街道旁,街道上隐约能听到打更人敲梆子的吆喝声,目极之地,威严宏伟的皇城隐藏在红色的内城之中,只露出殿宇弯翘的飞檐,尽显了皇族的庄严和神秘。
一阵夜风掠过,屋舍门口挂着的灯笼在风中斜斜摇曳,皇城上空荡起一抹淡金色的华光,似有龙隐其内,中正浩然。
华夏历史上璀璨的神都洛阳以及无数人梦中的长安故里究竟是什么个模样,十三没有亲眼见过。但这座殇阳城在十三眼里已是极尽的繁华,漫漫长夜,那金色的神华给整座王城笼上一层淡金色的朦胧光晕。
一座王朝的都城已然如此,很难想象比王朝实力更胜的天朝乃至能和圣地道统分庭抗礼的圣朝又是何种壮怀的景象。
夜深,殇阳城内一片寂静,像是睡熟的少年人,安详里透着勃勃生机。作为一个底蕴深厚的王朝,天殇王朝已经传承六百余年,王朝内的皇族皆是修士,传承功法玄奥,更修习有惊天动地的术法,修为精深者亦不在少数,隐隐中已有向着天朝看齐的势头。可蒸蒸日上的王朝国都内,熟睡的人们并没有看到,作为天殇王朝尚书府的裴府,此刻已经被笼罩在缕缕杀机之中。
一条狭长的小巷,灰白色的围墙边,一抹刺目鲜血染红了整个墙面,两个家仆打扮的男子跪在地上,头颅向后仰着,仅凭一些皮肉吊挂在脖子上,喉咙处整个被割裂开来,露出一个极其恐怖的豁口,鲜血像离弦的箭,整整喷射出数丈开外,血腥又恐怖。
刺鼻的腥气弥散开来,一个少女甩了甩手中一双滴血的银色弯钩,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杀死的不是两个人,而是捏死两只蝼蚁。收起银钩,扫了一眼身后,九道身影浮现在转角。
“你们三个守在此处,其余人随我来。”钩吻随手指了十三,三十九,以及编号为一九二的长发少年命令道。对她而言,这些从试炼之地带来的人不过是焚隐下属势力的成员,与她这个圣地弟子的身份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话罢,少女便带着剩余六人向着小巷深处潜去。
夜越来越深沉,冗长的黑暗似乎盼不到黎明的曙光,裴府周围死一般的宁静,祥和的国都不知何时笼罩了一股肃杀之意。
过堂风穿过小巷,带走了挂在围墙灯笼内的幽幽烛火,青烟散尽,洒在墙上的血芒隐藏在黑暗里,整个小巷静得可怕,落针可闻。
尚书府内的书房里,一个身穿华服梳着发髻的老人看了一眼窗外,手中的笔微微一顿,冥冥之中似有所感,蓦地,微微叹了口气。
“有刺!…呃…”
一声刺耳的惊呼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奈何还没说完便没了声音。几息之后,嘈杂的脚步声涌向裴府四面八方,随即,一声声呼喊声伴随着妇孺痛苦绝望的惨叫传出,还夹杂着几声孩童的哭泣。
“砰…腾…”
一阵火光冲天而起,刺鼻的血腥味弥散开来,裴府外围已然成为一处修罗域场,目光所过,到处是殷红的鲜血流淌喷洒,众多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书房中,老人的眼中浮现出无尽的怒火和哀伤,却没有做任何的发泄,因为他很明白,愤怒只会让他失去理智。老人脸庞止不住的抽搐,高高鼓起的颧骨表明他已经死死的咬住了牙关,显然内心里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推开门,正看到不少家眷和侍卫统领正向着书房赶来。
“对方是什么人。”老人声音嘶哑,眼中闪过一缕寒芒!
“好像是……”侍卫统领眼中慌乱,支支吾吾。
“说!”老人一声厉喝!
“是…是焚隐的人…”
听到焚隐二字,老人身子微微一震,目光有些恍惚,眼中的杀机不自觉的退却,只留下一抹黯然和苦笑,微微颤动的身体晃了晃,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多岁。
若是寻常刺客也就罢了,没想到对方居然是魔道圣地的人!天殇王朝虽然也有不少人修行,但除了皇室,大多都只是散修,来此不过是为了挣个功名好借助王朝中正的皇道之气辅助修行,更多的则只是凡人。与魔道圣地相比,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甚至没有任何可比性,不过蜉蝣罢了。哪怕对方只有十多名圣地的弟子带着一些才接触修行的杀手,但皇家的修行本就迥异于六道,唯有皇帝和一些武将修为精深,王朝中多数人的修为其实并不高,就算是儒门入世的修士,多数也会选择去往天朝乃至圣朝中修行,他裴家在世俗中地位确实显赫,但在大修士眼中,尤其是圣地眼中,和一个普通人几乎毫无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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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逃吧,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命吧,唉…”老人眼眶微红,眼神中闪过无奈和屈辱,悲叹一声,漠然的摆了摆手。
“可是大人,您…”
“散了吧。”没等侍卫统领说完,老人叹了口气便打断了对方的话。他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对方的目的。
侍卫统领盯着老人,眼眶一热,扭过头,强忍着没流出眼泪。片刻后,他面色悲戚的深深看了老人一眼,放下兵刃,郑重的跪倒,右手压住左手,对着老人深深一叩,随即拿起长剑,目光冷冽,一个转身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