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璟不看他,只看前方:“她是欣赏看重并尊重魏相的。”
“魏相之能,何需我来赘言。”崔璟的语气是笃定的:“所以我想,她从未以如此挑拣目光看待过魏相。”
有些事不是就只是不是,未必有那样多的心路历程。
一切心路回顾,不过是自困而已。
魏叔易自居于输家之位反复自困反省,可这原无必要。
魏叔易不曾输,他也不曾赢,她更不是挑拣者,在这件事上,无人需要反省自轻或相轻。
许久,魏叔易才叹道:“崔令安,你果真比我懂她。”
“可是,我却很想让她挑拣。”
这不重的语气里,藏有自嘲的失落。
一个自幼便高居云端者,却说希望自己可以由人挑拣。
这失落只一瞬便被掩去,魏叔易再看向崔璟,感叹道:“崔令安,你也是乐意被挑拣的吧,明知我心情,又何必这样来劝慰我。”
这“全不领情”而又“执迷不悟”的话让崔璟恢复了往日模样:“……可我被挑上了。”
魏叔易笑意微凝:“……”
崔璟:“自然便有心情说风凉话,大度劝慰未曾被挑上的人。”
魏叔易:“…………”
果然,崔令安最终也还是没放过他。
魏叔易也收拾了心情,作出恍然之色:“我知道了,你如此一反常态耐心劝慰,不外乎是想让我死心释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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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崔令安,你当我何故选择与你相叙,而不是与她挑破?”
崔璟:“因为她不会在此等无聊之事上理会于你。”
“……这是其一。”魏叔易笑意微僵一瞬,接着道:“还有一重原因——因我心中尚有所图,自然不敢与她挑明,以免败坏情分。”
这“所图”与“情分”二字,在崔璟听来无疑并不悦耳,甚至刺耳。
“我固然有憾,却也无憾。”魏叔易自顾含笑道:“崔令安,今后你做你的皇夫,我做我的良相,自此后我随她君圣臣贤,生时相得益彰共铸盛世,死后百年同留史书之上亦为佳话——你说,如此一生,又有何憾之?”
这世间可以相守的身份远不止一种。
魏叔易说话间,慢慢停下了脚步,面向崔璟,伸出半臂,邀请崔璟合掌击握,边道:“今后你我各居其位各谋其事,自合作愉快和洽,如何?”
崔璟看一眼那分明刻意与人添堵的手掌,未发一言,抬腿走了。
“我说崔璟……”魏叔易追去:“你这未来皇夫,心眼气度怎能如此狭窄?”
“毫无容人之量,这样可万万不行啊……”
“方才不是还说,这皇夫你可以做得很好么?”
“……”
月色下,二人的身影和魏叔易的笑声渐消失在宫道尽头。
夜已深了。
清辉月色洒在碧绿草叶之上,花上一夜的时间,慢慢凝结成了晶莹的露珠。
拂晓的风一吹,叶上露珠颤颤滑落,朝阳便来按时收捡它们了。
待至晚间,风渐凉,云渐密,忽然一阵雷声滚来,哗啦啦砸下一场大雨,喧嚣雨声扑灭了暑气灼热,地面腾起白茫茫的雨雾。
次日雨停,整座京师都被冲洗的焕然一新,芭蕉愈绿,天穹愈清朗,琉璃宝瓦愈明净,天地间愈见祥和之气。
在这一片清朗明净祥和中,登极大典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