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不够,做娘的来凑。
历来结亲之事,也是要看家中之人品性的,卢氏别的自信没有,但笃信自己会是一个很拿得出手的婆母——尤其是没了晦气的丈夫管束之后。
卢氏打从心底想要促成这门亲事——如能两情相悦,缔结良缘,多好的事啊。
她不曾得到的,她的孩子们要有。
再者说了,乔祭酒家的女儿……再怎么论,那都是她儿子走大运了,若是换作从前的纨绔做派,他怎么配啊!
所以说,这也算是对的时机了。
时机既然有了,剩下的便在人为了。
见母亲面色欢喜赞成,崔棠点着头应下:“那女儿明日便去打听打听。”
“打听了也见不着……”崔琅一口气跑出老远,猜到自家阿娘定然想要见人,自语着道:“乔小娘子忙着呢,可不曾跟来太原。”
说来,他原本的确是想借这个机会,让乔小娘子见一下他家中人的……但乔小娘子告诉他,她要去随军去范阳。
崔琅此行随常岁宁来太原,是为了族中大事。
常岁宁仅带了一万兵马前来,此时驻扎在太原城外。余下的兵马,则交由白鸿和唐醒统率指挥,继续前往范阳方向收复城池,康芷也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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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兵分两路,常岁宁为太原崔氏族人、及平定关内道而来。而前往范阳的大军中,不乏战伤的将士,亦有不少士兵难以适应北地的寒冷,染了风寒——
乔玉绵一直在为此忙碌,因此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跟去范阳。
她与崔琅道,多她一个医士,说不定便能多救几名将士。只要军中还需要她,她便不能抛下自己的责任。
彼时崔琅听得愣住,心中那一丝淡淡的失落被冲散得一干二净,反而留下了羞惭之感。
再之后,便觉与有荣焉。
与有荣焉的崔琅回到住处,沐浴之后,坐在镜前,从瓷罐里剜了一坨乳白色脂膏,拿食指分别点在脸颊和额头,而后又认真揉匀。
一壶看得直想打寒噤。
崔琅对镜美滋滋地自问般道:“怎么就这么香呢,你说这究竟怎么调的?”
言毕,自哼着小曲儿起身上榻躺下,枕着手臂,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次日,晚睡的崔琅依旧早早起身,叫一壶十分意外。
跟着自家郎君离开屋子时,一壶回头看了眼那一罐脂膏,只觉乔大夫此物神妙,竟兼具医治懒散之效。
崔琅前去与族人议事。
接下来,这些崔氏族人们,将会分别去往被常岁宁收复的诸州料理当地事务。
占下一城之后,以兵马驻守只是第一步,而很多乱世群雄往往也只停留在这一步——若谈真正的治理,便需要有文士入场,而寻常起事者,并不具备如此庞大的文士集团作为支撑。
因此,战事之后多见秩序崩塌,百姓流离失所,胜者虽得一城,却难得民心。
这也是常岁宁亲自赶赴太原的原因之一,她务必要尽早敲定各地治理之事。
此地有崔氏族人数百,而他们很多人背后又有着庞大的文士关系网,有他们在,被范阳军践踏过的河北道诸州便有快速重建秩序的希望。
各大士族子弟,自幼学的便是为官治世之道,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优势。
纵然士族秩序倾覆,但短短数年间,他们与大多寒门子弟之间的差距却不可能被迅速拉平,大规模文事学政的更迭需要时间来完成追赶。
常岁宁先前决定与崔璟一同保下荥阳郑氏族人,让他们免去被屠,便是忧虑于河洛文化会就此出现断层乃至倒退,那将是大盛与天下之失。
而昔日投石入水之举,似乎在今日出现了回响,荥阳郑氏有一部分处境艰难的族人,于一月前来信太原,言语间有投奔求助之意。
崔琅等人很快敲定了族人的分配事宜,一封封传往各处的书信也先后送出了太原。
那些书信或是邀请,或是游说,大多是崔琅亲笔,他以“太原崔氏”家主之名,及三寸不烂之舌,在信上大肆吹捧自家师父常节使,不遗余力地网罗人才。
此时,常岁宁已经动身离开了太原府,西行而去。
魏叔易一行钦差,护送着朔方节度使的灵柩,历经一路磨难,终于抵达了关内道。
出京时千名禁军,至此仅余五百,折损足足过半。
一路所见所历,让余下的人无不感到悲凄,但他们同时清楚,入了关内道,才是真正危险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