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次兄的埋怨,崔棠嫌弃地将笔夺过来,亲自来写。
卢氏娘仨在此写信至天黑,谁也顾不上去理会崔洐。
迟迟等不到人来开解,一整日未曾用饭的崔洐心情愈发憋闷,往常这般时候,妻子总会来劝他,至少也会亲自端一碗补汤过来……现如今竟是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再一细问,才知卢氏竟在忙于给长子写信。
崔洐:“?!”
合着他们的心,都偏到那逆子身上去了!
此一夜,崔洐是何心情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但得知长兄平安无事的崔琅却睡得香甜。
待其次日一早大摇大摆地进了国子监后,便被同窗们围上来打听长兄在并州的事迹,很是出了一把风头。
放课后,崔琅跟着乔玉柏往回走,嘴巴仍在喋喋不休。
这些时日凭借和常岁宁的师徒关系,及自己的一张厚脸皮,再加上“祭酒恐怕不知,学生最爱吃鱼”的大无畏精神,崔琅得以每日散学后都来乔祭酒这里蹭饭。
来至前院,崔琅恰见到了乔玉绵。
少女系着秋香色披风,发髻梳得整洁,簪着一双干净简单的青玉簪,拿一段月白细绸覆着双眼,系在脑后。
“乔小娘子!”崔琅笑着快步走过去,看着她眼睛上系着的东西,便问起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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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位孙大夫的交待。”乔玉绵道:“这两日偶觉有强光在眼前闪动,孙大夫便让我蒙上眼睛。”
“强光?”崔琅惊喜不已:“乔小娘子,你能看得到光了?”
乔玉绵莞尔:“尚且看不到东西,但孙大夫说……应是好转的迹象。”
她起初并未抱希望,但那偶尔闪动的强光是从未有过的,或许宁宁替她找来的这位大夫当真有过人本领。
“那就太好了!”崔琅欢喜不已,“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乔小娘子就能重见光明了!”
乔玉柏看过去——怎觉得崔六郎的激动之情,一点都不比他这个做兄长来得少呢?
乔玉绵未有接话,只露出一丝期盼的笑意。
说实话,她倒是一直很好奇此时站在她面前的崔六郎,究竟生得什么模样呢?
她脑海中有一个模糊的想象,只是不知是否切合实际。
她很希望……能有亲眼印证的那一日。
崔琅几人边说着话边往前走,然而临到膳堂前,却听闻昔致远来了。
出乎崔琅与乔玉柏意料的是,昔致远竟是来辞行的。
崔琅:“你要回东罗了?”
“是,这两日便要动身了。”昔致远解释道:“家中有些急事。”
“那待事毕后,还回不回来了?”
“短时日内应当回不来了。”昔致远含笑看着同窗好友,似是允诺:“但我想,来日必然还会再见的。”
他本该在十日前收到自东罗传来的“家书”时便动身了。
他原想等那个女孩子回来,与她当面道别后再离开,但等到今日仍无她回京的消息,而他的事,已不可再耽搁下去了。
崔琅甚是不舍:“你也要走了,师父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咱们无二社,往后打马球只怕都凑不够人手了。”
乔玉柏也在心底轻叹了口气。
他如今已大致有所感应,宁宁此行,短时日内怕也不会回来了。
那些一同在河边打马球的日子,或许很难再有了。
许多年后,乔玉柏再回头看,便会更清晰地觉察到,这段岁月宛若一道鲜明的分界之河,河的一边是肆意轻松的少年时光,而在另一边,则是少年们将各自奔赴截然不同的人生。
但又正如昔致远此时所言——来日必然还会再见。
……
半月前李录已经离京,回益州看望病母,并筹备与相府马婉的大婚事宜。
李录走后不久,也到了明洛动身和亲的日子,和亲队伍一路出了京师,坐在车内的明洛曾掀开车帘,不舍不甘地望向巍峨的京师城门。
……
在并州之乱平定的消息传到宣州的同一日,常岁宁收到了自并州快马送来的信件。
但又不止是信件。
她亲手打开了那只被一并送来的、沉甸甸的小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