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月出

有了应对戚先生的经验,王旷再不敢轻看叶先生。他唤了五十之众,意在拖住他二人,好转移尾生太子。可他不知叶泫芝棘手甚于戚空子。落英悬浮半空,剑身出鞘而止,除他本身,其余人皆不得动弹。叶泫芝阴沉着一张脸,直奔里头,那路也不曲折,没踩几根枯木便见醉之蜷在薄奚尾声身旁,小小身子与太子一般被蒙眼捆缚起来,面上有泥,口中还塞了棉絮。那当康崽子也是个有眼色的瑞兽,虽不知他二人来历,却能依本能赖着,在醉之怀中一样蜷起身子睡得正熟。

叶泫芝解了他二人束缚,一手拎起太子,一手抱起醉之,面上无稍稍缓和。——纵他这般无心,不及世间慈父,但小心看护的孩子受了这样的委屈,且这委屈竟还是来自其生父,他怎能毫无波澜?

在包括王旷在内的众人——自然不包括谪仙七空子,他接了醉之,日暮里放了一枚信号烟弹——似乎叶先生是眨眼的功夫便夺去了他们筹谋多时的“好橘子”,一时惊骇,一时恼羞,个个愤而拔刀。叶泫芝何止轻看这帮人?他用的是人间功夫,下手快准狠,一招就能打断人骨头,护下薄奚尾生对付他们还绰绰有余。只是被他这样折腾,薄奚尾生迷糊得更厉害,一时只觉眼前地下呻吟叫痛的一批批地增加,动静虽然不大,倒也壮观。而王旷是地上最惨的,旁人或断肋骨,或断了胳膊,伤最轻的那个只是脱了臼,而他一脸青紫,瘸了两条腿,叶先生那张白皙得透出血色的脸拉近,尽管王旷疼得近乎意识模糊,却分明从中看出厌恶,“都说虎毒不食子,王左相竟连畜生也不如。”

他却还要辩驳,“以我一小家,保月出王家根基,若是先生也要抉择,难道不以大局为重?”

紧锁的眉头松开,叶泫芝怒而反笑,“王旷,你以为你捆住的是谁?区区月出国,注定灰飞烟灭的小人所在,也配和他二人并提?”叶先生脚下的花瓣踩进泥里,王旷被他拎出来,一柄古旧的剑抵在他颈间,散着凌厉狠劲,“谁敢再动一动,我让他当场尸首分离。”言毕,那血顺着剑柄流了一道,无半分留情。

一时众人不敢动,只有一道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

“叶先生,求您饶了我父亲吧。”

回首瞧见七空子怀中的小醉之涟涟泪目,一抹泪,小脏脸和了泥,又可爱又可怜。

瞧着醉之面上,叶先生没再用劲。太子殿下用药过多,仍未意识清醒,浴室他先将薄奚尾生置于白马背上,拎着王旷后颈衣料,一路拖着他,结结实实捆在白马前。

王旷余党不敢动,前来接头的月出军小队反而见了烟弹自乱阵脚,羽林军一举拿下这两路人马。苍皇镇怒,该是伏尸百万。陈兵月出国之前,苍皇亲自审问王旷,无不使之法,其手段不逊酷吏,熬他出不少东西。但这雷霆之怒下还是有漏网之鱼,一路快马加鞭,早早地通风报信,月出那被权臣把持了国政的国君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国书避开无数耳目艰难地递交来,也不知赔了多少人命,上面还有干涸了的血迹。细看文笔雅致,感情充沛,颇有月出皇室风范——也不知哪朝哪代,月出便成了权臣擅权皇室舞文弄墨的传统,此后越发地难以逆转境况,此乃痼疾顽症,非朝夕可愈。

这封国书被苍皇掷于案下,太子稽首中却捡了起来。他与两位大有功劳的先生此来本是为醉之与其母求赦免,便来得不巧,那来禀事的钦天监傅小官指着他怀中不足腿高一身泥灰的小醉之道:“此子有帝王相,不可留。”

苍皇怒气更盛。薄奚尾生稽首哀求,苍皇也无动于衷。太子连磕十数下,便挨到这封月出国书。苍皇在上头怒骂,太子在下头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