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五)“世事纷乱,橘子很甜。”

事出有因,且牵连甚广,万万是要慎重的,瞧着活了千岁却还青年模样的易珍初,安甫虽为一国之君,却也着实不知该当如何。路途遥远,寻常传递消息的法子比起安清传音术可不知慢了多久。饶是飞鸿传书或是骏马八百加急也须得好一阵子。诚然,安甫对安清学宫一向抱有敬畏之心,可单凭所谓安清密咒之传书,他仍不能草率决断此事——事关其他两国,决计马虎不得。

这位陛下一不敢确认帝师已亡,二不知邻国朝局动荡,三全然沉浸在美人回心转意的欣喜中,也不曾怪罪易珍初夜叩宫门之罪,对突发之事稀里糊涂,懵懵懂懂。

安甫却算不得是一位昏君,犹可称作一位盛世明君。这位陛下初初登机时,易侯洌川早已收复失地,且政治清明,文有易侯武有邱相,内外和睦,百废俱兴。安甫也是怀有复兴之抱负的,虽比不得先祖安琹之文韬武略一统天下之霸业,却也仁德贤明,夜以继日地勤于政务,唯一一点私心,便是乐嫔。

易珍暻随其父而去,这位君主对自幼教习自己的易先生身死之悲恸只怕比安平侯府之人少不了多少,他因易洌川与易珍暻的缘故对后侯府尤其亲厚,但侯府先后少了府主人与其夫人,旋即亦师亦友的易先生也遇刺蒙难,其中伤痛,并非一个乐嫔之浅笑能抚平的。

然而,他是有私心的。乐嫔过去深爱那位琴师,少年成名,一派清风霁月,是他所艳羡的洒脱自由。自己身为帝王都得不到的,他总是那样轻易就能拥有。如此的落差,让他在泠生这位琴师在场便确认了他崇敬的易先生的死讯时,生出了一个荒唐念头。

安甫自然晓得无论是苍国那位离奇失踪的世子还是面前这位霞姿月韵的少年,都与此事无关。但高位者存起的那些郁气,舒展开总是要让人付出比寻常人顺气多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瞧见那之前华服飘逸受满城欢声追捧的琴师弯下腰去,苍白着面颊微微抖着身子抱住,自己满身时伤的那副令人怜惜的脆弱模样,陛下的气消了下去。

“这世间,牢牢地抓住权力,还是有一些用处的。”他想着,于阴影中示意狱卒放人,“薄奚尾生现身昙城,于孤而言,倒是个不错的意外。”

而对尾生而言,却着实不是个意外。他“流落他乡”虽是受了争夺皇位之亲族算计,也没少佞臣陷害,却并非只能如此不可。世子爷无心帝位,只是随波逐流。

他吃了许多苦,怡然自乐。

三件事,到此只能算是讲清了一件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