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着思念已久的女孩，莘纶感到陷入平和的刹那，胸前一股推力，黎罗又将他冰冷的躯体和羽翼的笼罩一起推远，让灯光重新照着她的脸，她那副神色，光洁，明丽，审判。

莘纶愣神片刻，眼神从不解转为温柔：“怎么了？”

“怎么…你还问我怎么了？”黎罗指着那对乌鸦一样的翅膀，而莘纶二话不说就把翅膀收了起来，当做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黎罗和他保持着距离绕到他背后去，捡起一片掉在地上的黑色羽毛，已经没有一丝白皙，这是否说明，他已经彻底堕落了？

“是我不够了解你，是我没能让你敞开心门诉说…可我努力了好久，我们却是现在这样…我不明白…

你相信我爱着你，就不要总想着爱迟早会背叛、会消失；你相信我会好好生活，就不要把我手机翻个底朝天，不要处处提防怀疑我身边的朋友，不要把我的记忆一删了之辅助谎言！

我长大了，莘纶，我早就把我的痛苦都忘了，你也可以忘掉呀。我有你，你也有我在啊。”

“对，对，是这样！”莘纶走近一步：“现在我已经抛弃过去的我了，我们和好吧。”

黎罗咬着牙，把手中的羽毛吹走：“那你做了什么，下地狱了？我和我的姐妹们一起救你，可你根本就不想被拯救，那你就彻底离开我啊！”

她忍耐着哭腔：“…你到底回来干什么…”

此刻莘纶一切复杂的表情都瞬间失神，变得疑惑，抗拒，麻木，他说：“黎罗，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等等，什么叫我不能这样对你，你才是，为什么都不愿意好好听我说话了…你、你！”黎罗眼见莘纶再一次逼近她，她只能边退后边朝他丢沙发抱枕，“你先站那！”

莘纶像个被按下暂停键的木头人。

黎罗深呼吸一口气：“我不会和你吵架的。”

莘纶也连连点头接话：“不吵不吵，这么多年我们还没吵过架呢。”

黎罗小心翼翼地摸到一旁的单人沙发坐了下来：“那你和我说清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舞会，怎么来的，来做什么？”

这家伙又沉默了，在组织语言又或是在冷静，至少，他没有啃手指和抓挠头发的动作了，只是像个被恶魔勾走魂的躯壳，站在那，踌躇。

黎罗看到他的小眼神后马上抬起手发誓：“我保证，你说什么我都不生气，我对你的看法不会变，我自始至终对你的感情…都没变过。”她的目光忽闪躲避，“我向撒旦发誓。”

魔女向掌管谎言的恶魔发誓，但总有一些绝望的人会将恶魔当做赤诚的真理。

莘纶也坐了下来，和黎罗间隔着一张茶几。

“我签了地狱契约。”“你什么！”

黎罗一手掐着沙发扶手，牙关紧咬。

“我们一起在歌斐方舟上时，我听到一个声音，她叫我早点回家，那个声音，好像你。”

莘纶不自觉把手指放在嘴边，发出细微啃咬指甲的声音。

什么啊…他都严重到精神分裂了！黎罗万念俱灰地倾听他说。

“她告诉我，要回到天堂，就得结束在现世的轮回，并成为一个有荣光的灵魂，要累积荣光，那就是牺牲。

我觉得这是对的，我只能这么做，我必须重来一次。

因为，一开始黎罗你怪我不会表达心意，害怕做出改变，可我太难做到了，其实这么多年来我想回馈给你的感情累积太多了，一时间让我快疯了…

我也确实搞砸了，你对我的眼神里都是可怜，遗憾，伤痛…而这个世界对我是攻击、憎恶、诅咒…

于是我跑进火场，就此结束这段人生就好了，能救谁就救谁，顺应所有人的希望，我回到了天堂。”

黎罗听着这番话有些愣神地摇摇头，面色逐渐显露出自己也犯了错的悔意。

“不过，我一到那片圣洁之地就准备着一场战争，没有得到任何接风洗尘，就被安置在雇佣兵的居所里备战。我是唯一一个半黑不白的天使，嗯，所以我很自由。

没有任何天使理会我，对我避而远之，我只能在那孤独地训练着，像个天使为了光荣而战，更像个怪胎成为了不足惜的肉盾。

然而还是你的声音，你在告诉我，我应该来这，之后再下去…你给了我新的指引。”

黎罗快憋成了苦瓜脸，她想骂莘纶，要多脏有多脏，把寄生在他大脑、内心还有灵魂的脏东西全部骂到爆炸。

“你说，我要重新为我们俩做打算。

我就想到，我离开的契机只有天堂和地狱结束战争的时候，为了我们一切顺利，我就和地狱签下诚挚的契约，我来完成他们交付予我的任务，事成后，恶魔会帮我断绝天使神性，作为普通活人重回现世和你一起生活。”

黎罗难以置信地问：“你信了？”

莘纶笑了：“我希望我有别的路。”他的眼神空洞，“但我没有。”

“你说你为了我？”黎罗瞥向四周被黑刺封死到不透一丝光亮的窗子，“我们还回得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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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罗，我签这份契约真的是为我们考虑的，回得去的，只要命运还捆绑在一起。”

莘纶知道这些承诺还不足以说动黎罗的心，于是他停顿准备了了一下，决定全盘托出：

“我当初，救了你…”

一谈到这个开局黎罗的眼神就从抗拒变得柔软，她至今感谢莘纶的收留。

“我以前怎么也不明白，你是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家、为什么无处可去、你经历了什么…得知你的记忆后我就不知就里地认为你是一个遭受灵异灾难的普通孩子。

接触了地狱后我才知道，你，是被邪术创造出来的，史上第一个长着魔角的魔女。你能无限转世，可以不通过任何逝者世界势力的转世流程，随意重开，所以没人能抓得住你的灵魂。

但是你的灵魂，早就被地狱预定了。”

被对方双眼所攫住视线的黎罗只能张大瞳孔问他：“恶魔都说了什么谎话，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