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夜梦境,眼前是遍布黑影的家,黄火,群魔乱舞的人们。
黎罗走入他们中间,眼前晃过的是六只穿套人类皮囊的恶魔,露着尾巴,冒着突兀的耳朵,眨动蜥蜴的眼瞳,错漏百出、无限诡异地在客厅里成对跳舞。
大家都穿着精美的舞裙舞衣,挽着莘纶的黎罗亦然,抬眼看着哥哥,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柔,可那崩溃卑劣的模样已经深深记在了魔女的脑海里。
“我以前教过你跳舞吗?”莘纶牵起黎罗的双手,摆出了华尔兹的姿势,“陪我练习吧。”
周围舞蹈着的人们从未停下,他们的动作更大,摇摆旋转,渐渐的,某种古典的走调的音乐声慢慢侵入黎罗的耳朵。
女孩像个断线的人偶,双手就任莘纶牵着,身体只能倾倚着他,难以脱离。当走音的乐曲每一个节奏拍子都打在神经上时,她已随着莘纶的引导起舞。
“我记得我没学过,不会跳。”黎罗一低头,惊叹地看见自己的睡裙裙摆更加华丽开阔,转出流畅圆圈,柔软的身体被舞伴的力量渐渐下压,再拉起,迈入下一个舞步。
“那你很聪明,学得很快。”莘纶微笑着夸赞她,拉直她的手臂让她意识到要抬头与舞伴眼神交流。
黎罗能看出哥哥的笑容里含了幸福,满心满眼也都是她,却总是带着不敢放肆的谨慎,让她一会看得入神,又一会分心,这是那双漂亮无助的绿眼睛传达给她的不安。
一曲结束又重复,魔鬼们依然浪漫有爱地跳着华尔兹。
唯独黎罗莘纶这对舞伴,拉扯、分离,愈加难以和谐。
黎罗的每一次旋转都试图远离对方的身体,开放的裙摆如同害羞恐惧而骤然收起的花瓣。
笔直伸长的胳膊已经拉开最远的距离,可紧牵连接的那只手仿佛是挡住前路的无数荆棘暗刺、拉扯花茎,不允许花朵飘落去其他地方。
“如果是你嫌这里舞蹈的场地不够大,我们就去只适合双人舞蹈的地方。”莘纶将黎罗拉回怀中,箍住她的腰身,手指抚弄她的头发。
对现在的环境找回实感的女孩已不愿起舞,梦境已经不能再随意操纵她,她知道一切不合理,也知道不合理的真相:
“如果你现在就把那帮魔鬼赶走,每个周末我都会按时回来,我向上帝发誓…”
“嘘…”莘纶捧着黎罗的脸,拇指按在她的嘴唇制止她那令他不屑的誓言。
“上帝?谁信?”莘纶望着她疑惑不已的神情笑出声,“上帝没有阻止任何人撒谎。”
他越笑越开心,把黎罗紧紧抱在怀里,任女孩反抗,他也绝不松手。
“醒醒吧你!”灵魂体的黎罗感觉不到痛,只顾用全身力气积聚在自己拳头上把莘纶打醒,好在,他能感受到痛,痛楚很真实。
红发如血,垂于眼前,莘纶继续颤抖着身体笑着,直到他靠在黎罗的肩上哽咽:
“我不期待你说出更多无法达成的誓言,只希望你兑现你以前说过的。
让我把你藏好吧,周围的人不能分走你的时间,让我每天都能看到你,能让我确信你不会消失,你从和我相遇的那天,就是属于我的。”
黎罗从没想过莘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侧过脸,看到莘纶的泪光,灵魂一瞬犹如裂缝的冰面,即将为他心疼到崩塌。
“莘纶,我们能出去吗…”黎罗轻拍着他的背,哄着小孩似的,“我们别在这个沉闷的家里呆着了,和我出去玩。
我们以前说过,要自驾游,要去其他城市、国家,好好玩,我们先兑现这个,好不好!”
莘纶沉默一刻,起舞的魔鬼全部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注视过来。
莘纶还未回答,魔鬼就围住了黎罗,一齐将他们俩的距离挤开,一股恶臭逼着黎罗退后又后退,直到黑暗的墙边。
“外面,有瘟疫、有战争、有饥荒、有死亡,不能去!”
这是魔鬼们直对着黎罗说出的第一句话,就瞬间让她的灵魂深处翻江倒海阵痛不断。
黎罗却认为希望出现了,恶魔们害怕他们离开家。
判断自己此处的客厅的位置,那大门应该在九点钟方向。
她当即奋力撞开面前的恶魔,手掌却在触碰他们的瞬间被灼烧到惊叫不已,他们也丝毫不退让,死死堵住她要靠近莘纶的几步路。
“莘纶,拦住他们!救我!”这样的叫喊依旧没有回应,“和我离开!我们一起走出家门吧!莘纶·曼德威尔!”
他一定是被恶魔蒙蔽了内心,屏蔽了呼唤的声音,他的世界一定和这座房子一样是一座孤岛。
外面也许确实有瘟疫、战争、饥荒、死亡,那都是他曾经亲眼见到的。
他宁愿让一切被黑暗吞噬,也不想看见那些可怕的人、事、物,他的心脏已经被扎得千疮百孔,再也没有承受的力气了。
他现在,需要光。
“那我…”只能依靠自己。黎罗知道她的灵魂身处在这犹如梦境的体验,想要什么只需一个念头,想象一个画面就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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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许是莘纶给她的权利,也是她能靠自己掌控梦境主导意识的机会。
她她积蓄一身力量开始在越压越低的黑暗里幻想着一把十字架,“St Cossvijes,Alayela Lozmouuviyeza…”
她幻想着的是光明,圣洁,驱散,银色十字刃。她祈祷着手中能出现穿破黑暗的武器,净化心房的力量,专注,平和,和爱意。
手中似乎有了重量,黎罗眼底一片刺眼的光亮。
四周的魔鬼瞬间化出真身退后一步,为黎罗手中凭空出现的克星武器十字刃而惶然避让,那把长武器在她的挥舞中显得并不称手,而她硬是乱挥乱刺让恶魔让开了一条道。
“莘纶,你听到我的话了吗!”黎罗看着靠在角落失魂落魄的红发男人。
可她还不该松懈背后的防备,恶魔重新聚了上来,数只手从身后落在她的手臂还要遮住她的双眼。
“莘纶你看不到吗!”黎罗往下一缩,以娇小的身材倒去了地面,一个打滚,重新和魔鬼拉开距离,并挥舞十字刃不让他们再到近身范围。
恶魔化作了暗影遍布在这座房子里,让黎罗恐惧地往前跳着逃走,踩过电视桌、茶几、沙发垫、靠背,踹开挡路的椅子,躲到了黄火边。
她都为自己的躲闪敏捷度、咒语实施力感到前所未有的庆幸和成就感。
只是在今天傍晚和姐妹们做好了准备,三人一起进行了魔女滋养仪式,不像在玫瑰塔楼里进行的那样复杂,只是几样草木献祭品,痛苦稍纵即逝,咬咬牙就能撑过。
如此简单的仪式,并非恶补的程度,居然在入梦后能得到这么好的实战效果。
黎罗不免有点害怕,害怕自己开始喜欢成为魔女。
但我只是个刚入门的魔女啊,为什么要做天使的活!
“啊啊啊啊啊啊啊!”
黎罗尖叫着用十字刃疯狂挥砍、一刀一刺那即将扑到她脚下,或蔓延在墙上的暗影。
“莘纶,和我一起反抗,不然我做不到…必须你要想要得救,我才能救你!”黎罗在拼命叫喊僵住的对方。
一着急,不管不顾地冲去了莘纶的身边,紧攥着光刃,直指那个看似离他们很近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