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的雨天，黎罗独自下车走向了海纳德的校门口，这天是她正式离开这所学校的第一天，可是她的课桌里还有些东西忘记收拾出来了，不得已回来拿。

她相信这就是最后一次站在这座阴郁的校园面前，其实没有多少不舍，在这里没有朋友、没有珍惜之人，没有获得成就，只是在课堂上做足了梦，也画够了梦想。

现在心里更多的情绪，是复杂的隐忧。也许是占卜通灵太多次，让她的现实生活越来越离奇，皆是怪力乱神之事，也是鬼怪神异之人。

连自己也不是个正常人了。

海纳德便又象征着那些她还算平淡稳定的日子，即便是他们口中的谎言和束缚。

“刚好，都放学了。”

黎罗来到了海纳德校门口，张望了一会后，雨伞靠在肩头，压低了视线，逆着向外行进的雨伞、开走的车辆，她跑进了学校。

都是因为一开始代宁修的退学，之后她又转校，引起了学校里的轰动，更多无端的揣测袭来，让黎罗只想躲过这里所有人的目光。

来到避雨棚下拍拍衣角上滑落下的雨滴，正好给莘纶哥哥回个信息：我去学校拿东西了，很快回家。

叮——

楼道上方的某处发出一声清脆的敲响。

黎罗寻声看过去，抓起手电筒照耀过去，却照不透黑暗。

就算她相信自己是魔女，也还是怕鬼。

黎罗立即扭头就走，换另一头的楼道上教学楼，找到教室和自己的课桌，拿出了忘在这的速写本，装入了她带来的手提袋中。

背后忽然吹来一阵幽风，只感恶寒和腥臭，仿佛是地缝臭水沟沉闷地哈出口臭，让黎罗根本不敢回头，手臂遮住鼻子，拔腿就跑。

雨天的海纳德中学简直是一片墓地，曾经白天看到的唯美景色，在此时就全变成了幽魂的所有物，活人不可觊觎。

回到长廊下翻找出纸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珠，而这次是在十米外走廊的拐角处，发出“叮——”清晰的敲击声。

黎罗被一时吸引，细听起来，是金属片的碰撞，落地之声已展现了它的坠落、旋转、终止。

是有人拿着一袋钱币，摇晃着，乱撒着，沉重的脚步声却犹如落地的匕首，一下一下逐渐向拐角处走近。

“是谁还没用上支付宝啊，拿钱到处走…”黎罗的本意没有嘲讽，只是用自己的声音对抗心头的发麻。

可这个声音，戛然而止了。

“不管是什么鬼，都别跟过来…”

黎罗的目光聚焦在拐角那条尖利的竖线上，如果有东西迈出脸来，她一定会自愿删一次记忆的。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会跟着你的。”从后脑勺吹过来的声音一瞬让神经崩断。

黎罗嗷嗷大叫，一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后颈，一手挥打出她沉重的手提袋，一块方盘的重量就直直摔打在卡乐莱斯的脸上。

“啊！啊啊啊！”黎罗定睛一看是卡乐莱斯，更是狠狠推他一把就要跑。

“你这会乱跑很危险的。”死神使者的身体岿然不动，不惧推搡打骂，揽住黎罗的后背，一抓准确地握住她的手臂，并小心翼翼地将她高举反抗着的手按停。

其实黎罗的慌乱是因为对方窜入她视线的一霎，就在她脑海中翻出了十级海啸：

祭都死神讨厌魔女、卡乐莱斯是祭都死神使者、死神使者会处刑离开世界边境的魔女、我是魔女、等于卡乐莱斯会杀了我。

这时卡乐莱斯看着面色不好的女孩，思考半秒间立即把外套脱了下来：“…我担心你淋雨感冒。”在她身上一盖，像给她披上了一块有棱有角的被子。

黎罗缓解惊吓后委屈了起来：“我以为你死了，结果你…”

她发现卡乐莱斯并没有她想象的鼻青脸肿或半身不遂的战后惨状，而是挺着毫发无伤的高大笔直的身躯，白发散发盈盈冰蓝，面容冷峻却透露温柔——“帅死了。”

卡乐莱斯听到这发自内心的夸奖，像是被针扎到敏感处似的肩膀一振，抬手摸了一下鼻梁的痣，掩饰波动的情愫，他不改正经的面色回答道：

“死神使者皆被死神大人庇佑，我那时的伤势还可以抢救，修复好皮囊就行了。偶尔极端情况如果灵魂流逝不多，也能得救。我不会那么容易战死尘烬。”

黎罗对于这轻描淡写的总结是难以想象的：“别说那么吓人的话了…那、代宁修呢？”

“他…跑了，以后我会抓到他的，对于这只无法无天的鬼怪，你是同意我处刑的吧？”卡乐莱斯似乎隐去了很多话。

可惜现在据黎罗所知，世上没人能处刑得了代宁修：“我无所谓…”

她不自觉拿起被西装外套遮住的手擦擦脸上的雨水，一时闻到衣服袖口上熟悉的令她喜悦舒心的花香味，不过还浅浅混合了一些酒味。

看到黎罗在嗅他衣服上的味道，卡乐莱斯肉眼可见的慌张：“我…治好伤后和搭档一起喝了点酒，只是小酌…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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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刻这副样子才能让人相信他不是一座冰山，黎罗并不介意，还问：“你的搭档？好朋友？”

“相处十年了，我身为教官把他从新人带上来，他的进步和才能远超了其他新兵和老手，可以说，是百年难遇的特殊灵魂，如今和我同级了，不过还很年轻有待打磨。

他紧跟着我出任务的阶段，关系确实不错，是个活泼有趣的人，也不失机灵，他的名字和我的名字首字母都是C，所以我们被其他同事称为【维C搭档】。”

“噗…”黎罗的情绪放松很多，“好有生命力的一对死神使者。”

只要逗笑了黎罗，卡乐莱斯的神色也减少了紧促：“其实之前想跟你说的话还没说完…我是想保护你，直到你安然地过完这一生。”

真是在眼皮子底下顶风作案的刺激感！如果他知道我是魔女，还会想保护我吗？

黎罗舔舔自己干燥的嘴唇，此刻只想着，是拔腿就跑好呢，还是周旋一番好呢…到底！怎样才能远离这些鬼怪！

“我希望我能获得你的信任，可我…”卡乐莱斯低下头，“在你面前有点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