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少康升坐中军大帐,众臣参拜完毕,他大手一挥,意气风发地命令三军放炮起兵。一路上,军队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就像一阵风似的,直抵安邑(现今山西运城)。到了离城三十里的地方,少康下令扎下营寨,随后派人把战书送进城里,要找寒浞问罪。
寒浞正在宫殿里,传表官匆匆跑进来,把战书呈了上去。寒浞打开战书一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像见了鬼似的,心里“咯噔”一下,慌了神,赶忙对众臣说道:“如今三个诸侯兴兵谋反,你们可有什么计策能退敌啊?”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像被点了哑穴,谁也说不出话来。
这时,寒浞的儿子豷从队列里站了出来,自信满满地奏道:“当初篡夺夏朝天下的是后羿,父王您杀了后羿才得到天下,又不是直接杀了帝相。现在这三个诸侯来进犯,孩儿愿意去跟他们讲讲利害关系,让他们封父王为诸侯,把天下让出来。要是他们不同意,俗话说‘兵来将对,水来土掩’,孩儿恳请父王发兵一万,让我去迎敌!”
寒浞听儿子这么一说,脸上的愁容一下子就消散了,转忧为喜,连忙让伯明担任主将,还亲自给两人各敬了三杯酒,说道:“你们要是能退了敌军,朕一定重重封赏!”
豷子辞别父亲,谢恩后出了朝堂。第二天,他全身披挂,威风凛凛地出阵了。瞧他这一身打扮:头上戴着一顶镶嵌着三山四凤八宝的紫金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身上披着一付连环锁子猊铠,密不透风;里面穿着一件像猩猩血染过般的绛红袍,鲜艳夺目;胯下骑着一匹能日行千里的追风马,嘶鸣不已;手里拿着一杆梨花点钢枪,寒光闪闪;腰间还佩着一口七星昆吾剑,锋利无比。他生得面红如赤,胡须金黄,年纪大约二十多岁,站在阵前耀武扬威,两旁八健将像燕翅一样排开。
少康这边也不示弱,带着众诸侯和傅靡出阵。豷子大声喝道:“你们不好好守着自己的国家,兴兵到这儿来干什么?”少康义愤填膺,大声回应:“你父亲助纣为虐,篡夺我夏朝天下,还杀了我的君父,此仇不共戴天,我怎么能不报!”
豷子却狡辩道:“杀你父亲的是后羿,我父亲已经为你父亲报了仇,你却反倒恩将仇报。再说,夏朝也不是你祖上开创的,是从盘古开天辟地,到天地人三皇,再到伏羲、神农、黄帝、尧、舜,历经世代相传,只有有德之人才能居之。你祖上心怀私心,把天下传给自己的儿子,贪心不足,才导致了今天的废立之事。你还花言巧语,说谁篡夺了你的夏朝?”
少康被他这么一番话怼得哑口无言,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时,傅靡站出来,破口大骂:“你这个无知的蠢小子,你父亲做的那些坏事,也就只能骗骗少主,怎么能瞒得过我?后羿要是没有你父亲帮忙作恶,他敢篡逆吗?你父亲指使后羿杀了君主,然后又杀了后羿自己当君主。现在还不出来受死,竟然还派你兴兵迎战,在阵前摇唇鼓舌。众诸侯还等什么,还不赶紧冲上去,生吞了他的肉!”
话音刚落,只见少康的岳父有虞侯姚悦和有鬲侯余振,骑着马像一阵风似的冲到阵前。这两人也是威风凛凛,你瞧:两顶头盔上,凤翅攒动;两领铠甲上,龙鳞闪耀;两件战袍,红得像猩猩的血;两双战靴,绣着朵朵白云;两张硬弓,弯如秋月;两蓬利箭,寒星般夺目;两匹骏马,如翻江搅海;两口大刀,能取魄追魂。
两军士兵纷纷呐喊助威,金鼓敲得震天响。姚悦和余振怒气冲冲地杀了进去,豷子和伯明也赶忙举起兵刃抵挡。四个人你来我往,大战了约四十回合。有仍侯姚达瞅准时机,带着一支兵马,从中间拦腰一冲,豷子的军队顿时大乱,士兵们措手不及。余振瞅准机会,手起刀落,把豷子斩为两段。伯明见豷子被杀,心里慌了神,拨转马头就想往城里跑。姚悦眼疾手快,从他脑后砍了一刀,伯明当场就被斩于马下。
城中百姓一看这形势,纷纷砍开城门。傅靡带着人一路杀到午门。寒浞吓得屁滚尿流,慌慌张张地逃进后宫,自知大势已去,绝望之下,拔剑自刎而亡,他在位一共三十二年。傅靡赶到后,割下他的首级,挂起来示众,还在四门张贴榜文,安抚百姓。
这一年是壬午年十一月,三个诸侯共同拥立少康继承皇位。少康派人把母亲和妻子接回来奉养,百姓们都高兴得不得了。少康下令设下太平筵宴,款待诸侯和群臣,还对他们都给予了丰厚的赏赐和加封。诸侯们谢恩后,各自回到自己的国家。
第二天,少康传下圣旨,任命傅靡为相国,女艾为大将。又召来后羿的四位贤士武罗、伯圉、龙圉、熊髡,想让他们担任正教官,可这四位贤士都不愿意出来做官。
少康恢复了夏朝,夏朝的国运再度兴盛起来,天下诸侯纷纷前来朝拜,四方的少数民族也都来归附。少康在位二十二年,享年六十四岁时驾崩,之后把皇位传给了儿子帝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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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论曰:少康、傅靡、有鬲侯等人,真是了不起的臣子啊!他们一心想着讨伐贼寇,推行仁义,而不是贪图富贵。所以,即使遭受困厄也不改变志向,濒临死亡也不停止努力,兢兢业业地谋划了三十多年,最终才消灭了元凶,恢复夏朝,祭祀天地,让夏朝的江山重回正轨。唉,这真可谓是中兴之主啊!所以唐虞世南在评论历代中兴之主时,把少康列为首位。胡双湖说:少康在艰难离乱之中,恢复大禹的基业,回到旧都,祭祀夏朝的祖先,配享天帝,恢复了夏朝的天下,后世说起中兴之主,应当从少康开始。少康是中兴的贤君,傅靡是中兴的良臣啊。熊勿轩说:后羿和寒浞的祸乱,几乎让夏朝灭亡。从羲农虞夏商以来相传的正统,断绝了大概三千多年。有扈凭借一城之地、一旅之众,仗义匡复夏朝,最终恢复旧业,登上天子之位。究其原因,在于君主有拨乱反正的志向,臣子有尽忠的气节,人事做到了极致,又能顺应天命,所以才能成就大业。推究根源,这也得益于虞君的恩情,虞君是虞舜的后代啊。一代兴起,那么先代的子孙就会成为王家的宾客,与国家同甘共苦,古人的考虑真是深远啊。后世有些人得了别人的国家,就断绝人家的祭祀,却不知道天道昭明,灾祸很快就会降临。虞夏商周的子孙,传承国祚两千多年,这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张广汉说:傅靡与有鬲、有仍二侯,都是辅佐少康成就大业的人。要是少康君臣在这数十年中不能忍耐,急于求成,那么自身都难以保全,更何况国家呢?正因为他们能潜伏隐忍,像深渊一样沉静,所以一旦爆发,就如春阳般振奋有力,这都是因为把握好了时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