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平羿立下这几件大功于世间,自己感到得意洋洋,喜气满面,又得到封赏,朝散后回到家中,见到妻子出来迎接,手里拿着一颗药丸,光芒闪耀,香气扑鼻。平羿问道:“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妻子回答说:“这是长生不死药。”平羿说:“有这样的宝贝,你从哪里得来的?”妻子说:“自从夫君奉差出去以后,仙人西王母怜悯我孤身独宿,夜夜到这里来陪伴我。等到月亮明亮的时候,就呼唤侍女捣药。我问捣的是什么药,西王母回答说:‘这是长生不死药。每个月捣一颗,一年捣十二颗,初一早上就服用,用来调和阴阳的偏差。’三天前捣好了一颗在这里,让我收起来,她去蓬莱探望东王公约,半个月后会来这里取。我见今晚月色明亮如同白昼,就拿出来试着看一看玩一玩。”平羿说:“你为什么不吞了它?”妻子说:“她来取的时候,我用什么话来回答?这是想要追求长生,却先得到短命啊!”平羿说:“既然称为灵药,任何地方都可以隐藏身形,何必拘泥于此而耽误自己呢?你试着吞了它,也自然有说法。”他的妻子依照丈夫的话,一口吞了下去,飘飘欲飞,身体轻盈如同云彩,于是奔入月宫之中。平羿紧紧拉住她的衣服,跟着一起去了。妻子成为嫦娥,平羿成为蟾蜍。这是尧帝六十二年甲辰岁八月十五夜的事情。后来唐朝诗人杜工部看到这里,有诗二首作为证明。诗说:
天上秋期近,人间月影清。入河蟾不没,捣药兔长生。
只益丹心苦,能添白发明。干戈知满地,休照国西营。
四更山吐月,残夜水明楼。尘镜元开匣,风帘自上钩。
兔应疑鹤发,蟾亦恋貂裘。斟酌嫦娥寡,天寒奈九秋。
又有唐朝人李义山也有诗一首说: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却说尧帝治理天下,已经六十二载。这一年洪水成灾,天下诸侯如雪片般的表章,入朝告急。尧帝升殿,问群臣说:“如今天下刚刚略微清平,又有洪水的祸患,谁可以治理它,来解除朕的忧虑?”四岳出班上奏说:“陛下如果要消除洪水的灾害,可以任用崇伯侯鲧前去,他能够担当这个职责。”尧帝说:“朕听说鲧的德政刚愎自用违背众人,容易败坏事情,不得民心,还违抗上级命令,恐怕他不能任用。”四岳又上奏说:“我主圣明的见解非常正确。但是如今洪水的灾害非常紧急,臣观察在朝廷的诸位大臣,固然都可以任用,如果论及他们的才能,那就没有人超过鲧的。臣料想鲧这次前去,必定能够成功。陛下姑且试用他,如果不能成功,就再召回,另选有才能德行的人代替。”尧帝说:“你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是洪水不是小聪明的人可以治理的。既然你等共同举荐,朕就试用一下。”立即宣鲧到朝廷拜见尧帝,山呼万岁行礼完毕,尧帝说:“天下洪水成灾,朕想要一个人去治理,只是这任务并非小事,如今四岳保举你承担这个重任,你应当恭敬谨慎努力去做。你可以试着说一说,应该如何规划安排?”鲧说:“承蒙君上的天恩,正没有机会报效。想来治理洪水这一小任务,臣到了那里,随机应变,自然有方法策略去治理。不劳圣上忧虑。”尧帝说:“你要戒除自己的短处,发挥自己的长处,斟酌自己的才能去运用,再加上恭敬谨慎,朕还有什么忧虑呢?恐怕你凭借才能自负,忽然不留意,万一不行,王法无情,你后悔就来不及了!”鲧叩头说:“谨遵圣谕,怎敢违背。”尧帝在殿上亲自赏赐御酒三杯,金花两朵,迎出朝门,百官远远相送,点了三千人马作为随从。
鲧辞别了百官,催动人马,一路长途跋涉,来到华渚和姬水两地。本地的诸侯,听说有朝廷差遣的官员到此治理水患,都出城六十里迎接。鲧下马相见完毕,被请入公馆分宾主坐下。鲧问道:“华渚侯从哪一朝受封为侯?”(华渚侯)起身回答说:“我的祖上是太昊帝朝阴康氏的后人,到下官姓前名增。”鲧说:“尧帝有给你加封吗?”前增说:“之前和十九路诸侯一起废除帝挚拥立尧帝有功,加封为青文侯。”鲧又问姬水侯说:“您从哪一朝封侯?”(姬水侯)起身回答说:“我的祖上是黄帝朝命荣氏的后人,到下官姓钟名协。”鲧说:“尧帝有给你加封吗?”钟协说:“也是之前和十九路诸侯一起废除帝挚拥立尧帝有功,加封定数侯。”鲧说:“二位既然都是朝廷有功的臣子,如今遇到这洪水的灾害,不为国家建立功勋出力,为什么袖手旁观,让百姓遭受灾害以至于差遣我来辛苦?”二侯说:“这是朝廷知道您的才能,所以才有这个差遣,并非连累我们。”鲧说:“不必多说,赶快各自准备民夫五千名,锹锄器械五千件,以便明天动工使用。”二侯只得唯唯诺诺地退下,互相说:“如今尧是圣明的君主,想要为百姓兴利除害,所差遣的人,必定是贤良方正,公正忠厚,最终能够做成事情。如今看到崇伯侯鲧的话,似乎是一个刚愎贪婪的人,恐怕不是能够治理好事情的人。”于是说:“我们暂且佥派人夫和器具,看他明天行事如何。”二侯各自回去准备好人夫和器具。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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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第二天,这位差官崇伯侯升帐,带来的三千兵马,簇拥排开,非常威武,端坐在帐上。二侯入见参拜,列坐喝茶完毕。鲧怨恨二人没有送见面礼,心里愤怒不平,问道:“昨天吩咐的民夫和物件,是否已经准备完成?”回答说:“一切都准备好了,都在台下等候差遣使用。”鲧说:“既然已经齐备,今天暂且退下,明天动工。”二侯起身禀告说:“如今洪水成灾,百姓昼夜不得安宁,如今有幸明公驾临,就像久旱得到了甘雨。如果等到明天,就要白白耗费数百金,民心不安。乞求允许动工,上报圣恩,下救万民。”鲧大怒,说:“你们二人只知道耗费一天的钱财,不知道我的辛苦!”二人见他大怒,只得退出来,发放了民夫,明天等候,百姓也散去。二侯商议说:“看他昨天的话,今天的话,这都是明显要我们送财物。如今百姓穷困如洗,哪有财物?不如将库中所有的财物,暂且充当给他,告诉他动工,以拯救众民。”于是二人各自将府库中的财物,查点计算只有五千的数量。二人商议留下三千镇库,取出二千,明天送给他。
第二天,鲧早早升帐,二侯入见,行礼完毕,禀告说:“明公驾临我们的辖地,人民长久遭受洪水灾害,库中没有多余的积蓄,全部搜索,只有一点点,惭愧地献上,稍微表达我们的心意,恳请笑纳,不胜荣幸。”鲧看礼帖上,写着白金各二千两,于是笑着说:“这是朝廷的差使,何必劳烦二位厚礼?”二人说:“微薄的礼物,不足以奉献给您,只是聊表寸心。”鲧乃是小人,一见到四千两金子,竟然不推辞就接受了,命令左右侍从拿过去。二侯说:“如今明公动工治理水患,我们听说金木水火土,各有一位神主管,水必然有水神,可以用猪羊祭祀告知,然后动工。”鲧听罢,大笑说:“水哪里有神?如果有神,它的心必然正直,怎么会伤害人民?水是没有神的。纵然如果有神,也不过是邪妖而已。我乃是奉命钦差治理水患,何用祭祀!”并不相信二侯的话,又没有治水的方法,只是吩咐军民等人说:“凡是有水急流的地方,只管挑土来堵塞它。”今天堵塞,明天被冲荡开。每每都是如此,不止一处,劳民伤财,没有办法治理。二侯掩口嘲笑他。鲧见不能阻挡水流,而且自己离开了华渚和姬水,又前往其他地方。凡是经过的地方,不问长短,只要贿赂。只命令军民用土,来掩埋小的水流。不到三五天,或者半个月,一遇到大雨倾盆,依然冲荡成大流,人民反而遭受其害。百姓只得自己商议,开沟放流,暂时栽种。但是洪水一旦爆发,或者一两年,或者三四年,高处还可以栽种。至于那漫野的水势,淹没人民牛马房屋,不知道冲荡到几千里之外。
却说崇伯侯鲧自从领旨出去治水,已经经历了九年,没有见到一点功劳。胡乱接受官员百姓的财物,数量超过百万。每年上奏表,只是说“工程浩大,臣鞠躬尽力而后已”。自己估计不能成功,害怕尧帝问罪,只得收拾带领人马回朝,一天,尧帝坐在金殿,群臣山呼万岁行拜舞之礼完毕,传奉官上奏说:“有崇伯侯鲧治水回朝,现在午门外等候旨意。”尧帝命令宣他进来,鲧在御阶下拜舞。尧帝说:“你离开朕九年,洪水成灾,用什么方法治理的,如今百姓是否安宁?”鲧上奏说:“洪水滔天,势不可治,力尽法穷,暂且让百姓用土堵塞它。特地回来上奏,容臣再想办法处理。”尧帝听完大怒,骂道:“无谋的匹夫,只知道贪财好货,危害国家大事。朕早就知道你凶狠顽固嗜酒忘工,四岳保举你,朕也勉励你。为什么今天敢如此肆无忌惮!”立即命令武士,把他推出朝门外,在羽山(在连云港)诛杀。随即传旨晓谕天下诸侯,各自派遣军人,在急流的地方开沟,放到汇聚水流的地方,暂时保护,不用土掩埋。等候另外差遣官员治理。从此天下洪水的灾害稍微安定,不再有像之前那样的祸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