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本名李济书,是礼部尚书李越长子,江雨翊第一次见他,是在一个书画交流集会里。她想知道自己的画作如何,便扮作男子带画出府,她的画上没有盖印鉴也没题诗,画的也不是通常的山川湖泊、花鸟虫鱼,而是闺房玩乐。她画了两个女子在写字,在同一个桌案,同一张纸上,一人写一行,两人的表情很满足。
众多男子从她身边经过,只有李公子在她的画作前停留,颇为欣赏,但他只是看,没有出言点评,更没有伸手去摸。看了好一会儿,他问如何卖,她不想卖,便开口一万钱,他张大了眼,说自己身上没带这么多,可否跟他一起去前面不远的布坊取钱。
他一说话,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开始有人点评她的画,有人说这样的画最多值十钱,有人说画的像什么样,有人说这样的画还敢狮子大开口,简直有辱斯文。她笑笑不说话,他们不点评技法,只揪着画的内容,他们看不惯闺房画卖出这么高的价,有些人甚至准备上前去撕她的画,李公子让身边的小厮拦住他们。
她收起画想往外走,李公子没有拦他,还命小厮帮她开路。走得离人群很远了,她往回看,那李公子竟跟在不远处,她停下来等他,他走近,她就将手里的画给他,叫他不要再跟着了,他接了画,把钱袋扔给她,她又扔回去,趁着李公子接钱袋,她往前跑,跑了有一会儿,她回头看,他没跟来。
后面再见是在鲁王的婚宴上,当时她陪着妹妹江雨舒去见新娘子,在走廊碰上了,他一眼认出了她,她装不认识,继续挽着妹妹往前,他便跟在后面,妹妹像看出什么,让她留在这里,她也没坚持,她想着跟他认识也好,以后她的画也许可以通过他来卖。
“你让我一通好找啊,你是谁家的女儿?”
“找我干什么?”
她明知故问,他还是如实回答,“想让你帮我再画一幅。”
她心中欢喜,但面上未表露,“这次可不是一万钱了。”
“多少我都出得起。”
口气还挺大,是个不差钱的公子哥,把画托给他,会是对的选择吗?她当时不确定,还是看在集会上他为她挡人决定托给他,他有些惊讶她的要求,问为什么,她说自己等着用钱,他没继续追问,同意了。
这次之后,她出府的次数越来越多。十四岁后,她很少自己单独出来,都是在重大节日跟家里的女眷一起坐马车出来。
她第一次单独行动,是在得知父亲听了薛姨娘的话打了母亲,母亲无处诉苦,还瞒着子女,她知道这件事,是母亲身边的秦嬷嬷偷偷说给她听,让她安慰一下母亲。她想着母亲喜欢吃桑葚,而现在的季节只有山上才有,她就单独溜出府上山摘桑葚,那棵桑葚树不高,很容易爬上去,她小时候曾经爬过。
母亲看到色泽诱人的桑葚很开心,问她从哪里来的,她本来想说自己上山摘的,还是没说,说是哥哥江雨承上山摘的,母亲乐开了花,笑得比从她手里拿到桑葚时还要开心,她心里不舒服,虽然以前也经历过,但那时自己太小,什么都不懂,现在她知道了,母亲的爱是有轻有重的。
姐姐江雨昕被皇帝看中,入宫为妃,她没得选,嫁给大她二十几岁的男人,她问过姐姐喜欢他吗,姐姐用手帕挡住她的嘴,小声劝她不要妄言。姐姐变成了另一个人,她不再是那个跟她一起写字,一起放风筝,一起钓鱼虾的姐姐。她是皇帝的女人,她需事事以他为重,遵守宫规,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