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南真嘿嘿一笑道,“其实这世道就这样,人家欠债的万一后面有人罩着,那我们这单也讨不到。我们老板是把所有的欠条全部打包买下来的,最后能讨到多少就是他的收益。但大部分时候其实都是讨不到的,那些人背后都有关系,能讨到的一般是那些关系不那么硬的。要真没关系的人,大多都被吃干抹净了,不会等到欠债欠成那个样子。”
沈钰菲说,“看来哪都一样啊。”
沈钰菲问祝玫,“你原来在大城市,大城市做企业的也这样吗?”
祝玫想了想,回道,“如果是这样的地方,我们一般不去做生意。不过也可能因为我和政府打交道不多,所以不知道吧。”
谢衡冷淡地说了一句,“天下乌鸦一般黑,不要抱太大希望。”
祝玫看着面前的杯子,把玩着手上的筷架,想起了黎沐风。
他每次陪在领导身后,虽然模样依然清俊,但大概,也早已被世俗污染了。
就像谢衡,哪儿还是眼里有光的那个少年?
而自己,也已经不是当年,恣意挥洒的江湖少女了。
岁月,把所有人的棱角都磨平了,只留下了市侩的躯壳,即便内心,永远有一个声音,不甘心地叫嚣着。
可现实,只会把那个声音,变成自己再也听不到的白噪音。
几个人还在说着,谢衡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比了个抱歉的手势,出去接电话。
祝玫等谢衡出去了,问杨南真,“谢衡到底怎么了?”
杨南真面色严肃说,“听说是他们领导让他干件什么事,他没答应,就被发配了。”
祝玫道,“我两个月前碰到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呀。”
杨南真扁着嘴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已经快两个月了。”
祝玫皱眉道,“怎么会这样?”
沈钰菲叹气道,“其实干我们这行,都是机械系劳动,根本不需要你自主发挥,只有十年媳妇熬成婆,当了领导了,才能找到那种感觉。”
谢衡接电话回来,听到这句,笑得讥诮问,“准备花多少钱?”
沈钰菲一愣。
谢衡看向她问,“打算花多少钱当领导?现在不都明码标价吗?你早点提上去,我凑个份子,以后抱你大腿。”
沈钰菲切了一声道,“我就是这么一说,我又不想当领导,我只想躺平。”
谢衡抬了抬眼,翘着腿,靠坐在椅子上,微微往后仰着。
祝玫踢了踢他道,“你怎么现在这么丧?”
谢衡摇了摇头。
杨南真说,“真那么容易,我也凑份子,先让大菲上位,我们跟着升天。”
谢衡突然掏出了一包烟,但看了看祝玫,又收了进去。
祝玫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抽烟。
祝玫看见了,就说,“没关系,你抽吧。”
谢衡问,“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别人在你面前抽烟吗?”
祝玫笑道,“都这么多年了,哪还有这些讲究?出去和客户谈判的时候,他们掏一包烟出来,还能不跟着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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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以前的老板陈逢时最爱雪茄。
那味道更冲。
她总不能让财神老爷不抽烟吧?
谢衡笑了笑,起身却站到门外去了,一个人独自抽了会儿。
手机上各种工作群在跳着消息,他一会儿还要赶回去值班。
夜色幽幽。
人间繁华,更显寥落。
为了生存而奔波。
似乎只是为了奔赴一场体面的死亡。
最先死去的,是理想。
同一批入警的群里,突然转发出了一条消息,是渤江区某派出所副所长宋某兵正在接受区纪委监委的调查。
谢衡一愣,点开那条消息,文字十分简短。
没一会儿,群里就炸锅了。
一堆人七嘴八舌地在那里说着这件事,都在追问发生什么了。
宋学兵同他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宋学兵出事,他其实前因后果知道得很清楚。
这件事,是因为一次舆情牵扯出来的。
其实,宋学兵是被推出来顶锅的。
甚至可以说,是故意把他推出来顶锅的,因为他挡道了。
宋学兵的舅舅叫崔裕,原是区里的政法书记,区委常委。
也是因为崔裕,宋学兵才能那么快,28岁的年纪,就当了派出所副所长。
可当崔裕一退休,宋学兵就因为一个寻衅滋事的案子长期挂案未查被追查。
局里为了这件事,由分局纪委成立了专项工作组,进行彻查。
宋学兵就这么进去了。
其实,不算冤枉。
但要说当事人一方有什么好人,却也未必。
崔裕倒了,宋学兵的后台没了,被清算,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记得有人和他说过一句,章坚当时还是公安分局排名最末的副局长的时候,曾被崔裕指着鼻子骂过。
谁知道最后章坚会上位。
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谁才是胜利者。
谢衡吐了口气。
杨南真出来寻他。
回到包房,谢衡道,“今晚我值班,一会儿就回去了。”
祝玫道,“这么辛苦,不早点安定下来?”
谢衡望向她,笑的时候,一双眼却是冷淡的,神情也带着几分落寞道,“不必了,我们这种人,适合孤独终老。”
祝玫皱了皱眉,没有说下去,只说再约。
谢衡一走,三个人也都散了。
杨南真叫了公司里的车来,送了他们各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