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长乐太子(三)

东洲往事 文火煮茶 2998 字 20天前

郑安雅一惊,道:“你母亲是……”话音未落,就被房如樨拉住了袖子。后者在她耳边轻声说:“长乐王后陈栖凰,是须弥国最后一任国君陈不疑的孙女。”

话说当年须弥国内乱之后,西部并入高昌国,南部并入孤竹国,枫糖五县也脱离了须弥国的管制,只剩下丹丘以北的六座城拥立公孙不疑为王。公孙不疑是须弥武王陈功赫的堂弟,患有眼疾,时常发作,严重时目不能视。他本打算一辈子做个逍遥封君,却不曾想内乱之后陈功赫的子孙尽数被杀,他竟然成了王室内血缘关系最近的人,被众人架上去不得不做了王。他年纪一大把,执政能力极差,既无心,又无力,还夹在高昌和孤竹两大强国之间,无一日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底下的官员们见状,大多暗自寻找出路。陈不疑深知如此不是长久之计,又久闻长乐王处事公正、爱护百姓,是位难得的君子,索性把心一横,带着六座城投奔了长乐王。

长乐国本来也只有六座城,国土一下子扩大了一倍,这让长乐王喜不自胜。他封陈不疑为靖节君,保留其中两座城给他做封地,还打算与陈不疑结为儿女亲家。只是当时的长乐国太子已有妻室,儿子都十岁了,陈不疑也没有适龄的女儿,倒是有一个八九岁的孙女。于是众人一合计,干脆给这两个孩子订了娃娃亲。两个孩子自此便互有来往,长大后出落得郎才女貌。二人互相倾慕,婚后相处和美,一时间传为佳话。这二人便是如今的长乐王柏康之和王后陈栖凰。陈栖凰既是须弥国王族之后,对高昌国自然恨之入骨,每每提及郑安雅都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除了王后之外,柏康之的其他两大消息来源也都对郑安雅没有好感:祖父虽然在丹丘会议上秉持中立态度,但他私下里总觉得是她是“勾引坏了”圣君渤海王的祸水,不可与之深交;朝臣们的谈论则大多来自其他国家的道听途说,在淳于、钟离、南越等国长年累月的抹黑下,她的名声能好才怪。

郑安雅心道不妙,自己本想向他展示一下历代功臣的事迹,让他对高昌国产生一点好感,岂料弄巧成拙?

房如樨道:“对于长乐王后的遭遇,我们深表遗憾。太子的愤怒我可以理解,不过您是不是弄错了对象?”

“弄错?”柏崇峦不以为然。

房如樨道:“您知道须弥国是怎么亡的吗?先有公子离、公子瑶和公子完为了王位互相厮杀,使得须弥国大伤元气,引发邻国觊觎。后来几位公子互派杀手,来了个同归于尽,导致须弥王室绝嗣,这能怪谁?”

柏崇峦道:“公子离和公子瑶因内讧同归于尽不假,但公子完却是陛下所杀,这可是陛下当年亲口承认的。”

郑安雅按住房如樨的手,对柏崇峦说:“不错,陈完是我杀的,那是因为他自恃回到本国有军队在手,对我意图不轨,我不得已才将他杀死的。这件事当年在丹丘城外的十里亭已经论证清楚,你的祖父是主理人,是他亲口说的:‘两边均无实证,疑罪从无’。”

柏崇峦沉默了。长乐王室极重孝道,祖父作出的决断,子孙不要说推翻了,稍有置喙都会被视为不孝。

见他不反驳,郑安雅继续道:“即便公子完没有死,你真以为他还守得住须弥国?须弥共王陈孝仁驾崩时的须弥国有四十余城,军力强盛,如果他的几个儿子兄友弟恭,君臣一心,哪个国家敢贸然入侵他们?可是他们偏偏不肯好好相处,为了争夺王位,置社稷和百姓于不顾,才会把好好的一个国家弄成那副样子。不到两年的时间,孤竹国吞并了丰国和南部十城,南越国吞并了瑕国,以魁县为首的五城也宣布独立。即便我不占须弥国的一座城池,早晚也会有其他人占领。柏崇峦,你听好了:导致须弥国灭亡的是须弥国的公子们,不是我!”

柏崇峦默然,其实他私底下多次分析过须弥国亡国的原因与君臣的过失,知道外敌不是须弥灭国的主因。但一提到须弥国,他就忍不住想起母亲含泪的双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房如樨领着他继续参观。忽然,他指着其中一人问道:“陛下,那她呢?用间者,也算安邦定国?”

郑安雅顺着他的手所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卫廷帛的牌位。

见郑安雅又不高兴了,房如樨连忙插话道:“用间听起来上不得台面,但很多时候能比正面对战的效果更好,敌我双方的伤亡也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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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崇峦听了冷笑一声:“战场上打不过就耍阴谋诡计把敌国主将害死,伤亡确实小了。”

郑安雅知道他指的是蔡虔被冤杀一事,正欲反驳,却见房如樨偷偷冲她使眼色,只好按耐下来。

房如樨道:“柏相是在为蔡虔将军痛惜吗?在下以为大可不必。您可能不知道他都做过些什么:他曾为南越国打下十五座城,其中屠城两次,血流成河。还有南越殇王赵子羽,虽然没有屠城的机会,但他曾对天发誓,打下颍州城之后,众将士三日之内不封刀。“不封刀”的意思您懂吧,不是杀鸡宰羊,是杀人。没错,就是您脚下的这座颍州城。如今南越国早已灭亡,在下不妨对您和盘托出:我们确实曾经煽动南越国丞相牙自、射阳君也就是后来的最后一任国君赵叔缠废掉蔡虔、鸩杀赵子羽。站在这二人的角度看,我们的行为的确阴险狡诈、不堪入目。但您不妨问问颍州城内的百姓,他们对此事又是什么看法。颍州之战距今不到四十年,还是有很多当事人在世的。”

郑安雅道:“今日请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向你炫耀我们曾经的功业,只是想告诉你:高昌国能有今日,全赖众臣鼎力相助。他们当中有名门之后、有落魄学子、有官家仆役、也有百工商贾。朕知道这些没什么了不起的,很多有为君主都是不拘一格使用人才。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在同样的人口基础上,朕可用的人才比他国要多出一倍。”

“多出一倍?何解?”柏崇峦问。

郑安雅见他有了兴趣,不禁笑道:“一个拥有千万人口的国家,除去老人和孩子,成年人大约五分之三,也就是六百万人。其中男人占一半,那就是三百万人。假设百里挑一者为可用之才,万里挑一者为人杰,那这个国家约有三万人才,三百人杰。这个是天下共识吧?”

“不错,只是如何能让三百人杰变成六百呢?”柏崇峦问。

“女人啊。如果把女人也算进来,不就有六百了?”郑安雅笑道。

“可是女人大多不能识文断字,如何治国?”柏崇峦话刚出口,立刻后悔了:高昌国的女人可不一样。

郑安雅笑着看了看他,又指着祝惜颜的牌位道:“卫廷帛用间无人能及,祝惜颜的炼油术更是独步天下。打败祝融国之后,我们占了高奴油田,但祝融国把祝氏男丁全部接走,想让我们空有油田炼不出轻油,是祝惜颜一个人复制出了一整套炼油设备,甚至还开发了许多祝氏不曾知晓的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