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些日子,祝惜颜又一次因为婚姻的事跟家里闹翻。这一次她不哭了,悄悄地回房间收拾了衣服首饰,又在父亲的责骂和母亲的劝慰声中,蹑手蹑脚地从窗户翻了出去,离开了家。祝家人好久才发现她逃走了,气急败坏,正打算报官,却正好赶上祝融国派人来接他们回国,那些人已经买通了城门守卫,当晚就要启程。族长思虑再三,还是不顾妻子的苦苦哀求,带领族人半夜逃离,只留祝惜颜一人在高昌国。
祝惜颜得知族人已全部逃走后大哭了一场,在阮秋霜的鼓励下,她索性把心一横,宣布脱离祝氏家族,留在高奴县当上了诸冶监的一名监作。阮秋霜知道国君急需炼油方面的人才,又觉得祝惜颜待在诸冶监太委屈,几次在少府监归春晖面前提起让祝惜颜尝试炼油。少府监每次当面答应得好好的,就是一直不见动静。阮秋霜感觉不对劲,又不明白其中的门道,只好借着一次回都城的机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杜襄成,再由杜襄成带着她俩见到了郑安雅。郑安雅见到祝惜颜犹如久旱逢寒霖、瞌睡遇上了枕头,喜出望外,当即下旨让诸冶监主导炼油事务,所需的一切资源都要优先供给祝惜颜。阮、祝二人连连谢恩。
过了一个月,郑安雅询问炼油进度,却得知祝惜颜她们连炼油所需的设备都没有配齐,心中更是烦躁,急召少府监归春晖入宫训斥一顿。归春晖曾是她的保姆,自恃比别人多了几分体面,面对她的申斥依然死猪不怕开水烫,大言不惭地表示自己已经尽力,是祝惜颜她们无事生非。郑安雅一看归春晖如此不服管制,不由得大怒,随后下旨将她罢免,任命阮秋霜为少府监。却不曾想这道圣旨在朝野上下掀起了更大的波澜。与前几次不同,朝臣中竟有半数人反对这项任命,有的官员甚至表示,如果王上硬要罢免没有过错的归春晖,那她们也不干了。要问为何会有这么多大臣反对?其实这算是高昌国朝堂的一个顽疾,国内除了王室郑氏和房、牟、杜、段四大家族之外,还有几个次一等的家族,依次是萧氏、归氏、曹氏和隋氏,被称为“四小家族”。四小家族长期在国中担任中级和低级官员,由于不像五姓女会不定期折损,她们的人数众多,历史比五大家族更为古老,观念也更古板。四小家族中除了隋氏自成一脉主修灵力之外,其余三家热衷于相互通婚,又和五大家族有许多牵扯:萧氏依附于牟氏,近年来主要在军中任职;归氏依附于郑氏,多担任郎中、内侍等宫廷内官;曹氏依附于段氏,以文官居多。大家互为姻亲,互相提携,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个实力不小的中级官员集团。虽不曾位居三公,却也多次担任九卿和裨将等职位,此次被罢免的少府监归春晖正是归氏家主。
看到那些官员们一个鼻孔出气,郑安雅大为光火:三年前卫信忠被迫让出右相的事还历历在目,几个月前卫信忠被罢免的时候也是她们落井下石,而如今这帮老家伙又要生事!她气得掀翻了桌案,当她发现匆匆赶来收拾狼藉的内官正是归春晖的女儿归尺素的时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手边的镇纸朝她砸去:“滚!滚出去!”吓得归尺素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恰好段知书和杜襄成进来,两人一左一右摁住了她。
段知书道:“您消消气,生气不是办法。四小家族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急不得的。”
“她们……”郑安雅手指门外,说话都结巴了:“她们净给我拖后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问题这么严重?”
段知书叹了口气,笑道:“我的王上,您登基才多久呀?还没有四年吧?这三年多里,有两年在打仗,战事吃紧的时候哪顾得上这些破事?这不,大事没了,小事就都冒出来了。”
郑安雅道:“夫子,我记得当时她们也是这样对待卫相的。”
段知书安慰道:“卫相的确委屈,但这个事情和打仗不一样,不能快刀斩乱麻,得慢慢来。如今朝堂、军中和各郡县的官员大半与四小家族有关,她们虽然职位不高,但人多势众,您要是一下子把她们全得罪了,整个国家也就瘫痪了。”
“那该怎么办啊?”
“如果王上指的是如何平息这次风波,那简单,四小家族也不是铁板一块,拉一个打一个就行。”杜襄成道。
段知书正色道:“若论长久的办法也不是没有。不过王上,您这次的确太心急了。少府监可是九卿之一,朝廷重臣。阮秋霜不过一个诸冶监丞,离少府监差好几级呢,就算您把她硬提拔上去,底下人不服,各项事务也是没法正常开展的。”
“那夫子的意思是?”
“归春晖渎职且对王上不敬,罢免她没有问题,但继任者建议还是从四小家族中选。”
“从四小家族中选?”郑安雅掰着手指头道:“归氏我不想再用了;隋氏向来不染指少府监这些俗务,也可以排除;萧氏姐妹俩我都不喜欢,萧蘼芜是个怕死的千夫长,萧茱萸是诸冶监令,平时老给阮秋霜添堵不说,这次闹事她也是挑头的人之一,那只剩下曹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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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襄成道:“曹氏家主曹谦揖眼下在给似瑜做副手,可以考虑给她升一级。”
“她人怎么样?我跟她不熟。”
“人如其名,是个到处作揖的老好人。”杜襄成道,“而且她的女儿曹君歌和阮秋霜一起在盐场共事过,交情不错。”
“行,那就她了。”郑安雅好像想起了什么,笑着对段知书说道:“这曹家可是跟段家关系匪浅那,夫子只怕暗地里又要被人说任人唯亲了。”
段知书笑道:“我这些年背的锅还少吗?上回卫信忠被罢相,就有人说是我指使的,说我想大权独揽。你说这大权独揽有什么好的?两个人的活我一个人干,王上也不会给我多发一份俸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