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伯渊从观里找到后山,看见毓容和灵清坐在枫树下相聊甚欢,便没有上前打扰,只向毓容颔首致了礼就转身离去了。
毓容朝安伯渊的背影看去,小声对灵清说:“不过,他跟那些奴才不一样,他不怕我的剑。”
“公主,天快黑了,我们也回去吧。”灵清说。
晚上侍女点了蜡烛退下去,毓容挽着灵清坐在床上,两个人就着烛光继续着天黑之前的对话。
毓容向灵清说起宫里的事,灵清很爱听。毓容活到十三岁也没走完所有的宫殿,因为有些地方她的母后不让她去。她的父皇有很多的妃子,有的和她母后一样年长,有的却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她的皇兄皇弟多得她都认不全,有些与她亲近有些却从不亲近。毓容很得意地告诉灵清她是宫里唯一会骑马的公主,也是圣上最宠爱的公主。
有一次番邦进贡了一把缂丝团扇,本来圣上是准备赏给一位妃子的,不过因为毓容喜欢上面的荷花,圣上就将那把团扇赐给了毓容,因为这件事那位妃子还哭闹了一场。
还有一次是在毓容四岁的时候,她趁奶娘不注意偷偷爬上了圣上批阅奏折的玉案。圣上正打盹,她用毛笔把圣上画成了一只花猫。圣上非但没有生气,还对着镜子笑了好久,把她抛得高高的逗她玩,不过她的奶娘却为此挨了母后的罚。这件事毓容已经没有记忆了,是母后告诉她的。
说起自己在宫中的趣事,毓容如数家珍,灵清听得兴致盎然。蜡烛上的灯花结了一次又一次,侍女剪了一次又一次。
灵清很喜欢听毓容的事,对自己的事却不怎么愿意提起。毓容只知道灵清没有兄弟姐妹,父亲对她很严格,既教她像男孩子一样读书写字,针线女红也不许她落下。她也爱玩,也爱看街上的戏法,也爱听先生说书,但她的父亲从不让她做读书写字和针线女红以外的事情,否则就是戒尺伺候。
灵清的父亲因为抗旨被斩首后,她母亲的心病就再也没好过,灵清进枫叶观以前,灵清没离开过母亲一步,没想到进枫叶观才一个月,她的母亲就病故了,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灵清的泪花在烛光里亮晶晶地闪着,像窗外那弯月牙边上的星星。她始终没有哭出来,只说:“都过去了。”
蜡烛灭了以后,毓容在床上难以入眠。一片漆黑中,她探询着问灵清:“灵清,你替我出家,有没有怨过我?”
黑暗宁静的屋子里,毓容只听到灵清香甜的呼吸声,她庆幸她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