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骑着马沿着山路往上走,禁卫举着火把在前面探路。
“我没哭。”毓容扭过头说道。“只流了一点点眼泪,安教习不能告诉别人。”
安伯渊的褐色眼眸在火把温柔的红光里熠熠生辉。他微微颔首,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说道:“是,殿下。”
毓容十三岁的梦里开始频繁地出现那双明亮的褐色眼睛。她不停地回到在林场迷失的那晚,梦见自己和安伯渊同乘一匹马,永无止境地行走在灌木丛生的林场里,梦见火光里安伯渊镇静的面庞和微微向她颔首的模样,梦见安伯渊悄然出现,轻声对她说“别怕”。
贺太后想收一收毓容撒野的心,便将她禁足在芳盛殿养伤。
毓容终日神思飘荡,心绪不宁,平日的剑器一概不碰。一时在琴前款弄一会,浅弹辄止,一时伏在案上托腮出神,提笔写诗,写罢撕毁揉烂,焚在炉子里,一时在殿内踱来踱去,掐花扯叶,无故自语发笑,把花瓣洒落一地。
侍女见毓容性子变得古怪,以为她是那晚吓病了,就禀明了贺太后。贺太后听侍女形容,心下立即明白了一二,只让侍女下去,吩咐华颜去探她的口风。
华颜本是衷亲王府的郡主。衷亲王当年阻挠文德帝立四皇子殷珏为太子而被贬为庶人。殷珏生性散漫不拘,一味好饮酒吟诗,游乐山野,志不在朝政。殷珏的生母庄妃在他一岁时病逝,文德帝便将他放在当时还是皇后的贺太后宫中抚养。衷亲王联结朝中一些老臣极力反对立殷珏为太子,因此遭到了贺氏党羽的弹劾,被削去爵位贬至边城尧州。
华颜年长毓容三岁,若论容貌资质皆不在毓容之下,唯有性情沉敛,不似毓容那般放恣。因衷亲王被贬时华颜年岁尚幼,贺太后见其生性聪颖,便求圣上开恩,将她收留在芳盛殿内与毓容做侍读。
“公主好雅兴。”华颜走进殿内,福了一下身子。
毓容见华颜进来,忙把手下正在写的一方手帕扔进炉子里,炉子蹿起火苗,把帕子上的字燎了个干净。
华颜笑道:“我都看到了。”
毓容两颊绯红,嗔怪道:“都烧完了,华颜姐姐骗人。”
华颜走到炉子边,装模作样地看着未烧尽的手帕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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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容上去捂住华颜的嘴:“华颜姐姐再乱说,我就生气了!”
她拿起毛笔,要在华颜嘴巴上画个叉,华颜笑着往后躲。
闹了一会,华颜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毓容粉面含羞。
“不告诉你。”
华颜笑道:“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是安教习,对不对?”
虽然早有预料,但见毓容捂着脸不出声了,华颜的心还是像被什么猛刺了一下。
能在明华殿外的石榴树下短暂地和安伯渊见一面便是华颜在宫里唯一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