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闲袖手再揭分晓(六)

李停云变相使用精神力,侵入梅时雨的梦境,意外影响了他的神识,梦里场景一变再变,颠倒错乱。

一会儿是梅时雨把元宝诱骗到崖边面露杀机,一会儿又是他被五花大绑起来丢在庭院里淋雨罚跪。

再一会儿,是任平生被惊动,提前出关,在一堆玉料里挑挑拣拣,勉强选出几块能用的,拜托云松轩给他开刀取骨、更换脊柱。

同一场梦境,两人不同的视角、记忆相互交织,互为补充,呈现出奇异的效果,完整还原当年真相。

李停云早知任平生有把昆吾刀,后来这把刀与青霜剑熔铸在一起,青霜已认主,不必担心落入他人之手。

但他竟在这时才知,任平生的大弟子曾用这把昆吾切玉刀“错伤”过梅时雨!

元宝在菩提戒中满打满算待了两百年,但关于此事,他全然不知情,因为梅时雨对他从始至终只字未提。

换个视角,梅时雨亦有不知情处得到解答,原来,当年他大师兄是变作他的模样,背后阴了元宝一把,这就是大师兄所谓的“处置”。

元宝也从未在他面前提过这件事。

因为没必要。

被害坠崖的那一刻,他就想明白,害他的人,一定不是梅时雨,是他瞎了眼,竟然认错了人!该死,果然该死,死也活该。

他太蠢了,简直愚不可及。

李停云觉得没必要,梅时雨却难受得紧。

梦中分不清虚妄与真实,在看到元宝被“自己”推下山崖时,心湖掀起轩然大波:如果这是真的,元宝为什么不对我说?他为什么不来问问我?又为什么,一如既往地信任我?

在他看来,明明是“我”杀了他,他却像只没心没肺的小狗,记吃不记打,转眼就什么都忘了。菩提戒中两百年,他那么黏人,那么腻歪,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心,看到我来就高兴,看到我走就伤心,撒泼打滚,调皮耍赖……

梅时雨梦中情绪大起大落,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也不知到底在郁结苦恼些什么,但偏偏,收不住自己的心绪,越想越深。

元宝的事都已经过去多久了,他还是时不时地梦回初年,就连最基本的“静心释然”都做不到,无情道修成他这个样子,也是败象尽显,回天乏术了。

李停云退出他的梦境,抬头看了眼天色。

夜幕悄然降临,雾蒙蒙的天空中仍旧飘散着细小的冰晶,避雪灵障散发微光若隐若现。

一低头,就见梅时雨眉头紧蹙,竟像陷入梦魇的样子。

李停云心情复杂,忍不住贴近他轻颤的身体,沿着他后背脊骨一寸一寸抚摸,不敢稍用力,只是虚扶着,与此同时抵住他的额头,再次潜入他的梦境。

菩提戒里一具长满绿毛的小僵尸,身体每天都比昨天更加腐烂一点,又脏又臭又可怜……重点是脏,是臭,李停云自己都看不下眼,真不知当年梅时雨是怎么忍住没把他丢出去埋了的。

云松轩在山下找到元宝,尸身已经“发霉”变异,他还以为梅时雨会犹豫。

犹豫用什么方法彻底铲除这只妖邪。

没想到啊,梅时雨一刻没有迟疑,把小僵尸收入菩提戒,把血灵封印在剑中。

如此掩人耳目。

云松轩无法理解。

他看梅时雨,就像看贼,正人君子干起了偷鸡摸狗的行当,他看得目瞪口呆,但没办法,他为人仗义,梅时雨又是他最好的朋友,思来想去也只能跳上贼船,帮忙遮掩贼赃。

他还眼尖心细地发现元宝身上藏着一只僵死的金蚕蛊——

云松轩倒是疑惑得很,这东西是他堂兄云松鹤毕生得意之作,但出于某些“不可控”因素,从未试用于人。

不知这小孩儿是从哪里弄来的?

鉴于梅时雨央求他千万保守秘密,他纵然心有疑惑,也只能闭口不说,封起嘴巴不往外泄一个字。

还想尽办法净化金蚕蛊,使之成为一味灵药,吐出的蚕丝可制成一段段雪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