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以算是老夫看着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其中辛酸滋味,千言万语难说一二。
哈……呼……”
似乎是最后的意愿已解,黄锦的呼吸竟然开始乱了起来。
“景瑜,老夫料定我走后,太上皇和勋贵一脉,乃至于部分文脉会有所动作。
你到底年轻,要知道一时的胜败不足以定论,一切以保全自身为主。十年、二十年后,才是你们这代人大展宏图之时。
还有就是,连年天灾,恐怕地方有心之人以此为由煽动无知百姓谋反。
若真有那一日,请你代老夫转奏陛下,万民无辜,乃奸人蒙蔽。请陛下以君父之仁慈,宽恕万民。严惩主犯。
百姓们虽然愚钝,但也是最通透的。陛下待他们如何,心底不会没有杆秤……咳咳咳……
再有就是,陛下虽与我说过,耳顺之年便传位于太子,要为子孙后代做个榜样……可那个位置,到底牵扯甚大。
倘若陛下来日失言,你不可做那出言之人,还要努力劝谏、维护陛下、太子的关系。
一国一朝,三代之中,有一代圣君已是滔天之幸。今本朝陛下已有圣君之实,太子更有圣君之质。
然自古以来,为圣君者,必然霸道、独断,如双日凌空,若无人制衡,恐祸乱苍生。
你……要居中调和,万不可使父子君臣,离心离德……”
黄锦老大人费力的咽了咽口水,似乎渐渐有了些力气,便继续道:“一国一朝,人祸之害,大于天灾,党争更胜于兵戈。
景瑜,虽说君子不群,但若想维持朝堂的安稳,减少党争。你必须做到横压群臣,若想做到这一点,光靠一人之力事不可为。
我此前已和大师兄通过信,你虽非我嫡传,亦可授我衣钵。公羊一脉,会全力相助。”
“座师,弟子何德何能,受您如此青睐。”薛虹看着眼前一生为国为民的老人,终于再也忍不住,滚烫的泪珠滴落。
“你啊,自以为藏的不错,殊不知在我们这些老家伙眼里,一颗心和赤裸裸的露在外面没有什么区别。
老夫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养成了这般性情。但……很好,很好啊……”
“恩师,您别说了,我替您把脉,太医马上就……”
薛虹撸起黄锦的衣袖,正要把脉,忽然觉得手中一阵黏腻。
薛虹来不及多细想,顺着黄锦老大人衣领向身后摸去,入手如浮油。
脉如雀啄,绝汗如油!!
黄锦老大人眼睛的浑浊渐渐褪去,恢复些许明亮,气息也开始稳定了。
“老夫这一生,足够了。只是可惜……没能再和师兄弟们相聚。
大师兄,今年的桂酒,我恐怕要失约了……”
说完后,黄锦老大人闭上了眼睛,一生过往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七尺草庐之处,年光催度,笑论大丈夫。
红缨烈烈在缚,游历四处,万民痛哭。
自此习文弃武,身着官服,漫漫长路。
何惧生死匹夫,天下何辜。
值北元再出,旌旗翻覆,旅途起此处。
虽承知遇荣珠,道路相殊,安能合污?
车轿下白骨,千里无户,斑驳河山几人无?
幸龙章凤目,天命怜吾,再逢明主。
岂肯空老林泉渡,君臣相得载史书,恰逢帝弓过路,在那日停住。
见百官戏宝珠,见铁蹄犯疆土,终见大明朗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