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肆野马场

马车疾驰去了西郊几位哥哥送她的新马场,一直未起新名,她想了想,就叫肆野马场。是她的地方,名字肆意些,有何不可?她心如铅重,到了马场,拍拍珍珠,翻身上马,便向空旷驰去。

上午是个阴天,下午时分,厚厚的云层竟透出太阳光来,风不大,倒是不算冷,小郡主肆意地奔袭,珍珠仿佛也是开心,一人一马节奏越发好,在微冷的气温下,雀跃起来。

她一马当先在前面旋风般飞奔,念奴与马未在后面隔着距离跟着她,两人心里都清楚,让郡主好好发泄下,小郡主跑了几圈,放慢速度转身喊:“打马球。”

三人对阵,念奴从小跟着她学的马球,技术也不差,马未才学不久,小郡主自是水平最高的,她连挥几球均进网,没人和她激烈对抗,实在不过瘾,玩一会便罢了,依然骑着珍珠不肯返回。

念奴焦急,想上前提醒,马未拦着说:“让主子玩吧。”她一圈圈地跑着,似和珍珠达成默契,在空旷清冷的马场中,任由心里的细碎沙石汹涌而下,冬日的风仍像小刀般刮过脸庞,她的脸大半包在围巾里,也能感受到那清凉的攻击,她不管不顾地身心分离,只管这一刻尽情飞奔。

约过了两炷香时间,她才放慢速度,全身均已冻透,心里却清明了不少。骑回马厩,让马夫牵回珍珠,再回到茶室,念奴帮她脱下靴子与斗蓬,摸到她的手冰凉至极,心中一惊,忙让她坐火盘前,递上早备下的姜茶。

她乖乖喝完,轻声说:“你们也喝些。”便坐在茶桌前,歪在暖塌上说:“我想呆一会。”念奴拿毯子盖好她,煮上茶,才轻轻退出去,关上茶室的门。

置身温暖的茶室,全身冰凉依然未缓过来,她难以抑制地无声流下眼泪,长久压抑的情绪才终于在策骑后释放一些。

到底不过十六岁,无人可诉,生怕家人担忧。想起秦青当年一人去了驿站,昏暗,困倦,病痛,她该有多绝望?一霎间心如刀割,她何尝有一点能力护住身边的人,又悔又痛。

茶室门拉开了,一人缓缓走了进来。马未念奴本应守着门外,此刻却无人通报,而她在暖塌上抱腿面窗,背门而坐,在自己的世界里,毫无察觉。那人轻轻拍她肩膀,她才转过身来,在泪光上看到来人的脸,竟然,是圣上。

小郡主以为自己看错,擦擦眼睛,依然是圣上,她呆住一动不动,喊:“圣上?”来人微微一笑,坐在她身边,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她脸上一片冰凉,大眼睛裹着泪,却透着疑惑,

竟不是梦境?她想起来行礼,圣上按住她肩膀说低声说:“免了。”

穿着便装的圣上,笑看着她,摇摇头说:“天地不怕的棠儿,什么事难倒了?”她还未答话,圣上便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她一惊,圣上哑声说:“不动。”

她只得不动,在圣上宽大的怀中,如受惊的小鸟静止。圣上拍着她的后背说:“在外叫舅舅。”她惊魂未定,好一会,圣上才放开她,点头说:“外界传闻棠儿出生时自带一股奇特的香气。果然。”

小郡主脸霎那变红,从未设想过如此场景,她脑海中一阵懵,虽说小时侯圣上也抱起她玩耍过,到底并非伏在怀中如此亲眤,而这人是翻云覆雨的圣上,无言以对,只得伏下,正式行礼。

圣上笑意盈盈看她说:“朕听说棠儿有个马场,过来看看,这不正好就撞上了。”小郡主不语,心中可不信。

圣上问:“马场可有名字?”小郡主答:“肆野马场。心若自在,肆野无踪。”圣上沉吟片刻,对门外吩咐取墨宝,即席挥毫下“肆野马场”四个字,小郡主再次跪谢。圣上亲自扶她起来,缓声说:“棠儿若心野,朕可手持缰绳。”

小郡主低声说:“圣上九五至尊,棠儿不过区区小女子。”圣上哈哈一笑,意味深长地说:“棠儿品性脾气,倒是十分对朕口味,若不是~”

小郡主正想听着这若不是,圣上却嘎然而止。唤一声,外面的公公即拉开茶室之门,公公侍候圣上穿戴好,念奴也进来为她披上斗蓬,穿上马靴,圣上亲自牵着她手步出茶室,说:“天色不早了,改天朕再与棠儿策骑。”

茶室外面,候着七王爷,二爷,二公子及宁氏族内数人,小郡主心中一惊,不由得想到二叔进宫是否有事,宁氏众人眼看圣上牵着小郡主,也是心中打鼓。圣上抬手免礼,未说更多,上车离去,大伙惊魂未定,二爷低声问小郡主:“可有事?”小郡主摇头,大公子说:“先回府。”

一行人才又上车,回得侯府,汇总情况,似是圣上传唤了入宫办差的二爷与二公子,问了小郡主,然后微服去了马场,圣上这一动作,令人疑惑,小郡主也摸不着头脑。只说了圣上赐了墨宝,与她对话,而圣上在茶室拥她入怀之事,出于少女的羞涩,她只得略过。

宁氏众人均见圣上牵她手出来,圣上之前屡次刁难责罚于她,如今却似无事一般,二爷沉吟半晌,二公子明白,对小郡主说:“棠儿早点休息。”小郡主起身,行礼离开。

厅内只得几位爷,二公子担忧说:“圣上疑心六王府,一直为难棠儿,莫非是这招过了?”三公子愤然说:“怕是一口枣子,一记棍子罢了。”二爷低叹一声说:“圣上微服私访,只去了马场见棠儿,总是有几分不确切。棠儿关乎宁氏,压力何尝不在她身上,也是难为了丫头。”

众人也无语,现在也没有更好办法,侯爷三爷与大公子仍在外面,宫内出了岔子的账目虽并无问题,但管账之人已失联,也是蹊跷,只怕后手还有麻烦,另外两头受袭一事又无进展,除了以不变应万变等待家主回来,并无他法,二爷只得吩咐,一切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