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接踵而来,林胜,银姬,爆炸,件件看似毫无关联,但又桩桩和小郡主有关。

她这几日在侯府中,细细想了一遍,总觉得爆炸之事,有人躲在后面看她,尤其被关在庭园那几天,既无伤她,也无人问她,只是让她呆了几天,除了林胜,她想不到何人。

顿时心里一沉。林胜之事过去,她暗地是希望他走得远远的,不被王府寻到,消失江湖最好。王爷父子,既有北疆,也有官位,林胜又岂是对手。

可是事情并不如她愿,林胜,她确是从未了解于他。若有一天,两方正面冲突,该如何是好?她倒不怕自己有事,但总不忍侯爷伤心。她的婚嫁,既有王府的情义,也有宁氏的前途,她深怕因为自己影响了宁氏三代基业,坐在花园秋千上,边想边看着秋叶片片落下,竟一时神伤起来。

念奴去了上茶,马未拿了毯子过来,蹲下帮她盖住双腿,她一动不动,思绪飘远。念奴将热茶递于她手上,低声说:“坐久了凉,郡主还是回屋里吧。”

小郡主想起,已有许久未见珍珠,可是她如今出府,怕是侯爷担心,便吩咐马未,去看看珍珠。她自己只得日夜读书抚琴,排遣心中块垒。

总是关着她,侯爷当真于心不忍,又想到她出嫁后或许更难得自由,心中不由得又疼惜,便让几位公子接送她去书院,又叮嘱马未念奴寸步不离。

在书院听学子们坐而论道,也算是个放松,小郡主坐在角落处,静静听一会,又悄悄起身,去到后院琴房,吩咐童子取琴,沉下心弹起一曲。

十五岁这一年,历经不少事,她从前两府管教又严,只是读书习武,心思单一,短短一两年,竟也像换了一副心肠,琴声中多了郁结,婉转与伤感。弹起来,自己却不觉,早已是另一种境界。

一曲作罢,她轻按琴弦,又再归于宁静。便听得走廊传来脚步声,不一会,便到琴室门后,是静能琴师。

小郡主起身施礼,与静能对座。静能微笑说:“小郡主琴艺进步惊人。”小郡主再施礼说:“大师谬赞,请大师指点。”

静能正色说:“可以指点小郡主的已不多,只是郡主许能放开心怀,又是另一个境界。”小郡主听懂,微笑点头。

两人又品茶,静能沉思片刻,起身至琴前坐下,随意而弹,琴声如润泽小雨,随风吹过,飘落心田,妥贴又舒展,令人不禁心怀一松。小郡主听得出琴外之意,不由得感动,静静听着,宛若天音。

良久,一曲罢,静能起身,小郡主施礼说:“得听大师琴音,学生聪明不少。”静能点点头,微笑离去。她所愿所不甘,竟能以琴声相诉,确实是为知己。

她又静静在琴室坐了会,才慢慢起身离去。走出大门,登上马车,车行不远,想起与静能在水榭不远处相遇的场景,唤念奴停车。念奴担心,小郡主轻轻摆手说:“穿着便装呢。”

念奴与马未只得吩咐马车另处等待,跟着她沿水榭慢走,天气尚好,虽是稍冷,但人流如织,走不远,便是与静能吃过的张婆子芋圆店,依然是那几张竹桌椅,小郡主寻边上一张,招手让马未与念奴一起坐下。

马未本想站一边候着,小郡主笑笑说:“不在府中,不必拘礼。”念奴与马未只得略坐下,小郡主点了三份芋圆,两碟炸芋糕,不一会就上齐。念奴悄悄拿出银针,试过,小郡主细尝一口,与那日吃过味道一样。

念奴轻声说:“郡主少尝便好。”外面的东西,她一向少吃,既是安全,也是侯府的吃食实在精细,外面的,多是不惯。这次小郡主倒是吃得有滋味,尝了好几口圆子才停下,微笑说:“你们吃。”

念奴马未均是两样略尝便停下,即便不在府中,与小郡主同台吃饭依然不该。小郡主也不勉强,对念奴说,去上些茶水,我坐一会。

念奴答是,马未起身站一旁,四周环境他仍十分警惕。小郡主今天穿着学子服,并不引人注目,她放松地坐着晒太阳,那日静能便是在此说:“世间种种,皆是琴音”。她此刻才真正懂得,那么,绘画,作诗,练武,甚至人情练达,又何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