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本是想杀你的。
他蹲下身,因为身体成年变长了许多而没有来得及打理的黑发披散着,顺滑地垂下去,遮挡了他的表情。
曲江艰难抬手,勾起他滑落的半边发丝,替他别到了耳后,指尖小心翼翼地蹭过他的脸,又脱力地垂下去。
珍重与怀念愈深,便衬得那份无力愈沉。
“原来人死前真的有走马灯,我还以为,会在这种时候看到妈妈,结果来的居然是你啊……”
她喃喃地念着,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放松,明媚活泼得仿佛仍是当年那个会把掌心捂热的糖分给狄牧一块、会主动替他围好围巾的小女孩。
可泪水却从她笑弯的眸子里不住地涌出来,眼眶含不住的泪将她脸上本就斑驳的血痕冲刷晕开,她也只是瘫坐在那里,甚至再没有力气抬手,擦擦自己被染得一塌糊涂的脸。
就像只名贵的品种猫,有朝一日被迫流浪,被撕咬得遍体鳞伤、毛发斑驳,只剩下躺在腐臭的垃圾桶边,静悄悄等待死神降临。
“对不起呀,牧牧……你愿意回来看我,是妈妈拜托的,还是你终于不生我的气了?”她开心地笑着、流着泪,断断续续地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的,只有你会对我这么好……当初都是我的错,没想到你还愿意原谅我,真的、真的很抱歉,我很想你……可以最后,再像以前那样,抱抱我吗?”
狄牧终究还是心软了。
亦或者,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是他——由他站在这只一手就能轻易掐死的狼狈不堪的品种猫面前,本就是因为他会心软。
他轻轻抱了抱曲江。
曲江染血的泪花携着体温落在他肩上,她说,你真好,牧牧,你应该有一个正式的名字的。
狄牧没有回答,沉默代表了一切。
曲江便又问他,我可以给你取个名字吗?
……
她给了狄牧她除自己外最爱的人的姓氏,并沿用了他曾经的昵称。
那是一个顺理成章的名字,被念出时未尝不附加着取名者的期望和喜爱。
只可惜迟来的姓名,有时并不意味着新生,反而是一种诅咒。
满身血污的女人向被她抛弃十余年后一尘不染回来的牧羊犬伸出手,说欢迎回家——
这就带你去洗个热水澡,让你重新成为我干净可爱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