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牧没有后退,也没有任何要从莫初扬身上起开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我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

良久的沉默后,他轻轻开口,但紧接着又促狭地笑了一声。

“那轻清呢?轻清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吗?”

莫初扬骤然意识到什么,脸色顿时变了:“少拿我妹威胁——”这和拿母亲威胁曾经那个别无选择的小孩有什么区别。

可狄牧第一次毫不犹豫打断了他的话:

“我跟轻清的世界有着相近的力量体系,我们的能力本源相似。合作起来固然顺利,可假设我们两个发生冲突,胜负大约在五五开——以命相搏,谁生谁死都有可能。”

“但这里是我的地盘,她在明我在暗,我知道她在哪,她也不可能不经过我离开这,实际上在这里我们的胜负手或许并不等同……你敢赌吗,初扬?”

他话中的意思太明显,莫初扬已经完全无法维持方才谈起自己时的从容淡定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气急败坏吼道:“说了别打我妹主意!”

狄牧置若罔闻,从他手中同时拽回了自己的衣领和头发,神情坦然直起身。

“是你要逼我的。”

他轻快道。

“我说了,我准备跟你当永远的朋友。”

是准备,不是想要,不是希望。

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如果你老老实实配合,继续跟我维持你擅长的那套虚与委蛇的和谐关系,那当然很好,我不管你的真实想法,我会努力对你好,我们永远是好朋友;但如果你不配合,我也做好了使用任何极端手段让你乖乖就范的准备——”

“我是说,任何。”

反正他也从来没什么道德可言。

见莫初扬怒目而视不说话,狄牧微笑着继续蛊惑:“不用露出这种表情,我也很喜欢轻清呀,现在你还有机会百分百保证她的安全呢。只要你不做傻事,我们可以继续像从前那样,我会仔细隐瞒,什么也不让她知道。”

“她就在五楼呢,初扬,你也不想让你妹妹……”

好耳熟的发言,大明湖畔的某位黑客术士小姐应该跟你很有共同语言。

莫初扬忍无可忍一把将手摁在他脸上,通过物理方式堵住了狄牧的嘴。与此同时他暗暗用力再次尝试把狄牧从身上掀下去,但是不出意料仍旧没有丝毫效果。莫初扬满脸屈辱沉默半晌,才终于松开手,不甘不愿从齿缝间挤出一点话音:“知道了……”

“但我有个要求,你过来点,我跟你说。”

狄牧没有犹豫,顺从地凑近——

突然,他俯身靠近的动作顿住了。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他的视觉盲区探出,抵上了他的下颌。

“砰!”

光芒一闪而逝,沉闷的爆炸声在房间内回荡,液体飞溅,炸上了天花板,又滴滴答答落下来。

……

“……啧。”

又是这样。

……

莫初扬很瘦,卡在一眼看上去明显不健康的消瘦边缘线外,勉强做到了没有面黄肌瘦,只是显得单薄、脆弱,甚至有些可怜。他又长了张格外清秀的脸,因此摇摇欲坠的破碎感直达顶点。

但是很显然,至少在这一世,从来没有人虐待他。虽然戴轻清的父母确实常年在外工作,家中经常只有他和戴轻清,戴轻清的厨艺又稍显有毒有害,但这人自己也会做饭,绝不存在无人投喂就因生存条件恶劣而把自己饿死的情况,他只是常常不吃饭——忘了吃,或者干脆没兴趣就算了。

莫初扬本人或许也是相当满意这种状态的。绝大多数人面对看起来赏心悦目又弱不禁风的对象(哪怕只限于看起来)总会放下些警惕心,这种外形条件对他而言相当优越——太适合骗人了。

他就喜欢骗人,爱看那些人对他升起廉价的保护欲,又因此像被腐烂水果钓住的无头果蝇般,被他耍得团团转。他表现得再如何阳光开朗,都有人痴信他在强撑,笑颜下隐藏的其实是一颗千疮百孔、小心翼翼珍藏着不敢交出的真心。

那种让人痴迷的廉价刺激感就像一晌贪欢时开的钟点房,浴缸裂了一角、电视没有信号,同莫初扬有时错漏百出、拆东墙补西墙的拙劣谎言有得一拼——但无人在意,他们只关注这场闹剧中唯一的主角。

所有人都在看他,而他在照镜子。

或许他确实是个海王……确实无关普世意义上的爱欲,但总拿似有若无的亲密钓着别人,享受着欺瞒的快乐,自己却又对任何人无感的海王,也是海王吧。

哈哈,怎么会有人如此想不开,非要信浪子真情、烂人真心?

自以为能感化他的蠢货,怎么又如此之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