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群情激愤,众人皆是不管不顾,纷纷冲上去去,拳打脚踢,恨不得啖其肉,食其骨,至亲之仇,何以平息,李伏蝉本还欲留下此人性命斩首示众,如今看来,这番死去,倒更理所应当。
上官瑶环微微蹙眉,深怕百姓再有什么过激的动作,忍不住拉住李伏蝉的手臂,李伏蝉回头,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上官瑶环的手,温声道:“放心吧,此人恶贯满盈,如此下场,才可安民心!”上官瑶环如此才安心,在她心里,律法固然重要,但民心更甚律法。
卢凌风也忍不住要去阻止,却被老耆长拉住,劝道:“县尉啊,这些都是死者至亲,怕是拦不住啊!”
薛环义愤填膺,也上前道:“师父,这恶贼杀害了那么多女子,换做我是死者的家人,我也会这样!”薛环年轻,但一身正气,也忍不住为那些无辜女子打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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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喜君忽然慢慢走到卢凌风身侧,轻轻拉住了卢凌风的手臂,卢凌风一愣,看着裴喜君眼中的担忧与恳求,卢凌风心头一软,又看了看百姓脸上的愤怒与悲伤,终究是不曾再说什么。
恶贯满盈者,如此下场,死得其所!
忽然,一道人影从群情激奋的人群中挤了出来,周一岩缓缓走到卢凌风眼前,这个橘县少有的富商,只是短短几日,仿佛苍老了十几岁,面上是难以言述的哀伤,此刻,他的双眼中却满是感激,与卢凌风那日见他,简直判若两人。
周一岩面含愧疚,又满是感激,从怀中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其上正刻着废物二字,他高举石头,语气真挚,道:“卢县尉,你看好了!”说着,便直接往嘴里塞去。
裴喜君大吃一惊,卢凌风却是眼疾手快,连忙拉住了周一岩的手臂,径直从其手中夺过了那块石头,周一岩急道:“您这是干什么啊!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今日不过才是第三日,您便将凶犯缉拿,卢县尉,您为我女儿报了仇,这块石头,我吞得心甘情愿!”
卢凌风沉默不语,只是细细摩挲着那块石头,看着其上废物二字,心头百感交集,卢凌风面容渐渐松弛,目光同样真挚,对着周一岩道:“那只是赌气的话,何必当真呢!”
周一岩是个商人,言出必践是他经商之本,更何况是为他女儿报了仇,“那怎么行,全橘县都知道你我的赌约,如果我不兑现,以后我还怎么有脸做人那!更何况,您那日刚刚到任,我便说您是废物,您是朝廷命官,我却以下犯上,当受此罚!”
上官瑶环忍不住轻叹,道:“丧女之痛,悲愤欲绝,丧失理智,情理之中,卢县尉与你定下约定,也只是赌气,破案缉凶,本就是官府职责,何需如此!”
随着上官瑶环开口,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个穿着官服,却尽显雍容华美的女子,百姓纷纷一顿,这才有人反应过来,这位正是罢黜了县令县尉的黜陟使啊,众人议论纷纷,无不感激。
卢凌风也终于再次开口,摇着头对着周一岩道:“上官黜陟使说的正是啊!你何来以下犯上,如不是兄台激我,恐怕,我不会这么快抓住凶犯,再说了,这么大块石头,你吞的下去吗?”说着,卢凌风已然露出了笑意,抬头看着诸多百般,忽然放高声音,“如今,凶犯拒捕,缉拿之时受伤过重,已然咽气伏法,可死者的头颅还下落不明!”
卢凌风忽然后退几步,深深一礼,“我卢凌风愧对大家!”
众人连道不可,卢凌风缓缓起身,高举那块石头,道:“这块石头我就留下了!带在身边,激励自己,一辈子不做废物!贼人虽毙,但我等,不可懈怠!尽快还死者全尸!”卢凌风这番话,铿锵有力,振聋发聩!
众捕手连连称是,橘县百姓更是感激涕零,纷纷下跪为自家死去的至亲行礼感谢,而卢凌风见状,心头不知为何,似乎掀起滔天巨浪,又仿佛古井无波,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内心究竟是何种心绪,但他知道,这一刻,那个被称为民心的东西,将他的心狠狠塞满,卢凌风放下佩刀,亦是半跪下来,对着百姓重新一礼。
站于一旁的上官瑶环与李伏蝉对视一眼,眼底俱是笑意,李伏蝉轻轻开口:“卢阿兄与长安之时,截然不同了!”
上官瑶环点了点头,目光盈盈,细语道:“或许,这便是需要来民间走一遭的缘故吧,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道理学的再多,不亲身走一走,终究是纸上谈兵,我与卢凌风一样,要学的还有很多!”
李伏蝉微微侧首,笑得灿烂,嘴中却是低声说了一句无人听见的话语,“伏蝉会随你一起走!”
而卢凌风身侧的裴喜君更是看得双眼明媚,宛若桃花,卢凌风真的变了很多,变得更加谦逊,更加有担当,比起在长安之时,如今的卢凌风,似乎更加吸引自己了!
薛环也为自己有这样的师父而感到自豪不已,费鸡师也是看着这个桀骜且高高在上的中郎将一点点地变得更像一个平凡人,一个只为百姓做实事的好官,欣慰之余,费鸡师的心已然飞向了那楼阁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