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名语气莫名,也是接道:“钟兄为名士,当潇洒不羁,随遇而安,这交待,答应了会给,自然不会食言!”
钟伯期面色一缓,口中却是忽然道:“胡不归,胡不归,非是田园将芜,而是内心将芜胡不归,”钟伯期看向远处的山水,长叹一声,“这石桥山日后一定也是我的长眠之所了!”
李伏蝉看着故作姿态的钟伯期,心底冷笑,若你这样的人也可有安息之所,那真是天道不公,律法不存了。
李伏蝉忽然一愣,忽然似想通什么,轻笑一声,阿翁在时,世上妖魔鬼怪纵横,老谋深算者,狼子野心者,趋炎附势者,素尸裹位者,层出不穷,可总有阿翁这样的存在将他们尽数镇压,而阿耶武艺之高,世所罕见,与他同时代的武者也个个不简单,一正一邪,万物负阴而抱阳,相生相克,或许,正是有这群无法无天的罪犯,才需要阿叔,瑶环这样的人出现,才能令律法清明,官吏廉政,百姓安居乐业。
苏无名看着一脸感慨的钟伯期,毫不留情,直接泼了冷水,道:“只怕是,天不能尽随人愿了。”
钟伯期抬起头看了苏无名一眼,见苏无名并无异色,也不在意,继续道:“我年少时,便采茶于石桥山,此山的一草一木皆与我有缘,我对此山之情,苍天可鉴,上天必会眷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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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瑶环性子从容恬淡,鲜少对人升起厌恶,可看着眼前道貌岸然,装腔作势的钟伯期,心头的厌恶层出不穷,如此之人,竟为名士,也不知真是南州偏蛮,无人可为,还是这钟伯期当真如此擅于伪装,叫人瞧不出一丝端倪!
成乙倚着古树,他双耳灵敏,虽离着几人一段距离,却将钟伯期的话语听得分明,且在李伏蝉的告知下,早已了解了南州凶案,手中饮酒的动作一顿,最后垂下酒葫芦,沉声问道:“伏蝉,我家世代从军,战场凶险,九死一生,我幼年习武,武艺有成后便投身军旅,战场厮杀,尤其是那一战,一颗心也算是磨砺的似铁石精钢,可如今听闻这般道貌岸然,恬不知耻的言论,仍是心头火起,我们拼命搏杀,能活着走下战场的,哪个不是状如恶鬼,可与你再走江湖,见到的人心之诡,其中残酷,哪里逊色战场半分!”
李伏蝉接过成乙手中酒葫芦,豪饮一口,这才笑道:“阿兄动气,是阿兄热血未冷,这世上,鬼神不可怕,猛兽亦无惧,最能害人的,是人心啊!”
费鸡师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听着树下两人的话语,想起自己隐居鬼市数十载,心底泛起了阵阵感慨,抿了抿嘴,终究不曾言语。
苏无名看着钟伯期的伪善嘴脸,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道:“苍天不负有心人,但也常有处心积虑者最后竹篮打水!”
钟伯期就是再会装,也不禁面色一凝,苏无名几次三番的拿话戳他,他如何听不出,只是他还未曾开口,熊千年却先一步开口:“苏兄,钟兄请我们来喝茶,那也是为了追念南州四子深厚的情谊啊,你,你怎么总说些不中听的话呀!”
苏无名看了看,冷籍还未到场,刚想说些什么软话打打圆场,上官瑶环却不会惯着几人,清冷开口:“苏司马言之有理,哪里不中听了,世事无常,岂能尽随人愿,熊刺史,你就敢保证自己一生官路亨通吗?”
听到最后这一问,熊千年冷汗顷刻流下来,张着口怎么也不敢多言,这可怎么回,你说这般话,不就是告诉我,我再说下去,我这官路不就到头了。
李伏蝉在一旁看着熊千年几人的面色戚戚,忍不住幸灾乐祸,真好啊,有了瑶环同行,阿叔的窝囊气,可算是少了不少!
场中气氛陷入凝滞,钟伯期强行调整了情绪,打圆场道:“黜陟使与司马说的有理,钟伯期受教了,我们喝茶吧!”
气氛顿时缓和,熊千年强笑附和道:“啊,对,喝茶,我们喝茶!”
钟伯期取出杯盏,先是为故去的颜元夫与路公复放置了两杯,才开始为众人分发,唯独取出最后一杯茶盏时,细细打量了一番,后郑重其事地放置在了为冷籍预留的位置上,这一动作虽很短暂,却被一直注视着钟伯期的几人警觉,苏无名与上官瑶环对视一眼,不动声色。
茶水早已沸腾,随着清茶倒入杯盏,袅袅的水汽渐渐升腾,配着这宛如水墨般的石桥山,真仿佛置身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