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中元将至,地官赦罪。
在乾朝,不管是上元节,还是中元节,而或下元节,总少不了放河灯的民俗,颇为热闹。
河灯可以寄哀思、可以托愿望、可以送穷鬼、还可以求龙神……
在江州,由于金陵江的存在,龙王龙神之说十分盛行,香火极为旺盛。
以前憨憨救人,被尊为鱼神,而鱼神,只是龙王体系内的一个小小分支罢了。
今年入夏后,江州竟出现了旱情,风不调雨不顺,龙王庙的香火就烧得更多了。
“我发现这人呀,一旦遇到了事,第一时间就想着来求神拜佛,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月朗星稀,江水肉眼可见的低落了下去,坐在岸边,顾乐游发声叹道。
陈晋瞥他一眼:“你身为修道之士,居然不信鬼神存在?”
顾乐游笑道:“我信有鬼神,但不信鬼神会来帮人,就这么简单。”
闻言,陈晋无言以对,毕竟他自己,一向也是秉持这样的认知看法。
正因为两人三观合拍,才能这么要好吧。
凝视着流水,顾乐游忽而叹道:“书生,我开始明白你要我把大额银票都兑成金子的意思了,近一段时日来,世道越发不太平。”
“怎么个不太平法?”
没有去上课后,陈晋就闭门苦读,认认真真地和老师苏孝文搞学问文章,为举子试做最后的冲刺。
不闻窗外事,资讯自然蔽塞。
顾乐游开始说起来:“就在上个月,振丰镖局总共走了八趟镖,其中六趟镖被贼寇劫道;一趟镖失联,至今不知所踪;最后一趟镖,竟遭遇了邪祟,全员覆灭,一个不剩。”
陈晋:“……”
“聂锋倒没事,不过他父亲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在一次押镖过程中遭受重伤,现在还躺着,估计是被废了。聂锋被弄得焦头烂额,他说,下半年,再不接任何的镖了。可镖局不走镖,还算什么镖局?我跟他说,直接关闭得了。但这小子不舍得,说是家传的行当,不甘心就此断送,想着等过了今年,到了明年,世道好了,就又能走镖了。”
“也许明年更差呢。”
顾乐游一拍手:“我就是这么跟他说的,问题是他抱有希望,不愿相信。”
陈晋点点头:“倒不能怪他……希望本是个好东西,虽然往往得到的是失望。”
顿一顿:“山贼横行,流寇如蚁,又有诸多邪祟为祸,官府衙门和巡捕司他们就不办事?”
顾乐游一摊手:“能怎么做?我跟你说,巡捕司被内厂打击排斥,两者斗得厉害。但显然,还是人家朱公公技高一筹,更得新帝恩宠,所以巡捕司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去剿杀阴邪鬼物?至于官府剿匪,呵呵,那些官兵差役到了地方上,却比匪盗更贪婪凶恶。老百姓们苦不堪言,死的死,逃的逃,甚至干脆上山入伙了。”
陈晋眉头一挑:“这么严重了?”
顾乐游摇摇头:“这还是流传出来的消息情况,实际上更严重。”
陈晋默然。
巡捕司的处境应该不会有错,看弥勒教在城内大肆发展,为所欲为就知道了。
从职权范围上说,这事巡捕司可以来管,但目前毫无作为,放任不理。
倒不能说是相互勾结了,更大的可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庙堂上的斗争,落败的一方,后续影响将直接席卷而下。
对此,陈晋感到挺可惜的。巡捕司失势后,内厂将一家独大,更无法无天了。
但上层的风云变幻,他无从了解,也根本插不上手。
顾乐游叹道:“书生,听巡捕司的人说,咱们的游捕牌照都要作废,说是以前设置的时候不合规定,有违法度。”
“如果是这样,那也没办法。”
陈晋说道。
当初考这个牌照,主要目的是为了出行便利,不用路引文书,缺钱的时候可以去巡捕司接悬赏,等于兼职。
但如今巡捕司都自身难保,相关的很多事务自然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