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正视眼前这如同一缕清风般的青衫男子。
他身上的气缥缈而又虚浮,证明这不是他的本尊。
在稷下,他曾与李耳交流论法时,听过有关于这位的传闻。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他修的法极为奇妙,有可能这天上的一缕清风,地上的一缕浪花,便是他的化身演变。
他好似从没出现过,又好似无处不在一样。
此前只是听闻,眼下亲眼见得,才知其中玄奥,一时间季秋不由抚掌赞叹:
“有道真修,不外如是。”
“我曾听李老先生提及过道友,却是不知,道友的修行,竟已经趋近于如此高深的程度了。”
“甚至比之稷下的诸位先生,都要更加精妙。”
在季秋的眼里。
眼前这一缕清风化身,微弱的几乎一口气就能吹散。
但那其中蕴藏的修行,却是难以言喻的,起码是在金丹之上,方能企及。
对此,披着青衫的庄周摇了摇头,伸出了手指,那上面搭载着一只正扑棱着翅膀的小小蝴蝶。
他指了指这只蝴蝶,意有所指:
“道友着相了。”
“这世间的诸般法,不过是因道而演变。”
“达道者,为先师,而后才讲究法与术,不是么?”
“正如你抬眼所见的诸位先生一样,其实他们的道已经极为高深,只不过是差了点法与术而已。”
“按部就班,足以达到,因此丁点修为,不足为奇。”
那蝴蝶扇动翅膀,往季秋方才走出的小城飞去:
“你看,道友。”
“正如你方才经过的那城一样。”
“赵地的凡民,哪怕是有极少部分,觅得了兵家的气血武道,可也不过是只有术与法,而无心中道。”
“夫子他们想要做到的,就是将心中的道,交付给这些人啊。”
“一颗文心天成,只为天下苍生。”
“何等宏伟的期愿,不是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
季秋怔然。
是啊。
他这一世,眼见天上神圣,地下神血,各个实力超群。
是以,有些太过注重法与术了。
不知不觉间,他曾经体悟的太平道意,那股身形如一、与道契合的至诚之道,那种‘感动’,他有多久没有炽热的感受过了?
那才是他道意通天,一飞冲霄,证得法相的根基啊!
一时间,季秋豁然站起身子,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他看着来时的路,看着那山下的城,想起方才消极的种种颓废之意,却突然觉得,也并没有那么艰难才是啊。
曾经横扫天下,一杆太平旗,纵九死其尤未悔的那种失志不渝...
与眼下比,除却敌众实力拔高了那么些许,还有何种区别?
本质,不都是一样的么!
为何,我要心生惆怅,乃至于...踌躇不前?
季秋扬眉。
斜阳落幕,天将暗沉。
但却有一轮如同大日般的虚影,缓缓在这山峦之上,勾连成型,慢慢浮现。
季秋看着这不知从何而来,只突然便至,便叫他醍醐灌顶的身影,郑重躬身一礼:
“多谢道友点拨。”
说起来,他委实不知,为何庄周会在这。
须知道二人此前从未谋面,堪称素昧平生。
但,他却从这青衫男子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二分来。
既是同道之人,相逢坐而论道,岂非寻常之事?
毕竟此世,
他又不是举世皆敌!
此一刻心中惆怅气尽扫,季秋只觉道心甚坚,道韵圆满,又得天人之身修持,当是证得真君之日!
看着那缓缓勾连,犹如太平黄天,代了日暮暗沉的虚浮法相。
季秋终是彻底明悟。
证得法相,那是须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的事情。
就连张守一那等天纵奇才,都是蹉跎到了老死之前,才终是求得了命运的一线垂青。
他即使经历了几世,但也还是太过年轻了。
想他当年,道基、金丹,哪一个不是费劲了千辛万苦?
凭什么更高更远的法相,会比那些个前面的境界,还要来的容易!
这一刻,他想明白了。
所以,千金易得,机缘难证,正是如庄周所言一般。
迈步而上,扶摇直上九万里。
今日,
合该他季秋,称一声法相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