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如此,面对着这种波动时,稷下的诸子与大贤,依旧没有一个露面,与齐王撕破脸来。
因为直到如今,这些神血贵族所做的事儿,归根结底说起来,都没有踏破那道底线。
稷下是强,但还没有强大到可以颠覆齐,乃至于取代周的地步。
哪怕是加上七国所有的百家流派,诸学圣地,亦是如此。
他们在忍。
忍着这来之不易的平静,与可以无限提升自己的宝贵机会。
只要不是危机悬于头顶,诸子与先贤,便不愿放弃这座经营了许久许久,俨然已经成为了凡民学术圣地的稷下。
但,有些人却坐不住了。
他们想要沿着那条线,再往下探一探,去尝试一下。
尝试看看,那些开馆授徒,名列诸子的大贤...
到底是否和他们的名望一般,坚不可摧,难以拉拢!
虽说没有任何刀光剑影,但最能杀人的利刃,往往都是隐匿于无形之间。
田姒踏入稷下。
她沿着旧日的古道,走向了那一栋栋朱红作漆的古木阁楼群落,走进了那间悬挂‘太平’的学堂。
而此时,道经入门,融入补天经内的季秋,正巧无事,于堂内讲学。
如今的他,一袭简单的白净长袍着身,一身气质褪去锋芒,渐入平凡,唯一双眸子熠熠有神,堪称返璞归真。
他的目光,与那门外的紫裙少女交汇,但不过须臾便挪了开来。
而田姒也没有开口,她只是在这堂下寻了处空旷之地,便盘膝落座,静静听着季秋讲解精要。
窗外的雪,仍然在落着,而少年那与年纪并不相符的醇厚嗓音,语调起伏,一直都未多作停顿。
属于太平经的精要,以及对于夫子的天下大同,对于孟轲的民贵君轻,还有墨翟的舍身取义等诸般道理。
在这少年口中,皆是信手拈来,娓娓道出,简短而又直至本意,使人闻之易懂,几如醍醐灌顶一般。
一年多的时间,季秋的名声早已打响,是以每每讲学,皆是座无虚席。
诸子之中最为年轻,而学问最盛者!
在偌大稷下,数遍诸学士口中,当以他当仁不让!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
这场讲学,才算落罢。
随着一名名士子起身,对着那白袍少年俯身拱手,继而跨过门槛离去,只余下田姒一人时。
季秋的视线,这才落到了她身上。
身穿紫色罗裙的少女,矜持而又高贵,是那种落于芸芸人群之中,也一眼便能瞅见的拔尖人物。
而她的身份,则更是特殊。
季秋自是认得田姒的。
不仅认识,而且比较熟悉,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少女还当得起他一声门徒之称。
因为在季秋讲学的这一年多以来。
少女从无缺席,且每每都是最为认真的那一小撮人之一。
再加上她的身份,以及从无到有,便能在这个时代炼气有成的修行资质,都能叫得季秋对她有着几分深刻印象。
见着今日的少女眉头微蹙,看上去略有几分愁容,季秋便知她心中有事。
“田姒,今日讲学,你听得并不认真。”
白袍少年单手背负,另一只手握着竹卷,走到了少女身前,轻轻敲了敲她面前的桉桌,语气温声提醒。
而被这声音乍然惊醒,心中一震的紫裙少女,当下就好像是被捉住心事的鼠儿一般,连忙抬头。
她看着眼前眸子幽深的季秋,顿时有些慌乱,抿了抿唇,知道今日无论如何,都是避不过去,于是有些无奈,便只好应声回道:
“劳烦先生费心,田姒...”
“今日确实思绪纷杂,未能集中精神,听得先生讲学。”
少女耷拉着脑袋,心中有些纠结。
田姒到底阅历较少,虽生于显赫之家,但平素里也没有经过多少大风大浪。
此番若非因她与季秋有着门徒渊源,田氏,或者说是受王授意的齐地诸卿,也不会以她作为传讯的导火索,前来这稷下,请季秋上田氏一见。
而且,在季秋这等见惯了世事沉浮,从多少蝇营狗苟之中走到今天的人物面前。
她就好似一张白纸一样。
只是一眼,便能从内到外,都给看得是清清楚楚。
季秋思考到眼前少女的身份,以及最近齐都的风云变化。
隐约之间,大致也能晓得,如果矛盾再次升级,那么那位王,亦或者这偌大齐国的诸位上卿,下一步的矛头,将会指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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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头太盛了啊!”
少年心头晃动,猜测出了个五六分来,不由一声轻笑。
但,却也并未因为自己的猜测,便露出分毫惧怕的意思。
在模拟之中,稷下的破灭不可制止,但稷下的诸子与圣贤,也不是什么吃素的。
若七国的王血,一同抵制人族走出的超凡,那么哪怕百家如今已有夫子,李耳等证得陆地圣者,以及诸子辉映,接连出世,也不可能扛得住那天大的压力。
然而,七国与周,经过了这数千年近万年的演变,时至今日。
早已是诸王征伐不休,恨不得取缔对方,夺取彼此的神血与权柄了。
哪怕是模拟之中,齐王愤怒至极,集公卿之力,强势破灭了稷下。
可有夫子以及诸子在。
哪怕大势在齐,投鼠忌器下,齐王终究也没有痛下杀手,只是让这座曾经的稷下学宫,彻底归墟而已。
模拟之景,放眼今日,亦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