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忽听门外有人轻咳了一声,三人齐齐转头望去,却是银蝶正站在门外冲着里面探头探脑,见里面看过来,她略施了一礼,道:“太太有几句话,让奴婢转告给焦大爷。”
焦顺闻言立刻看向了贾珍,虽说他如今已经反客为主了,可既当着贾珍的面,总要给这地头蛇三分颜面。
就听贾珍哈哈一笑,不以为意的摆手道:“贤弟快去快回,我等着你继续吃酒。”
然而等焦顺告罪离席出了花厅,他却登时阴沉下脸来,咬牙骂道:“好个没体统的小蹄子,眼里是愈发没有主子了!”
说着,夹了一筷子蹄髈狠狠咀嚼,似是要把谁嚼碎了似的。
贾蓉见状,挪着椅子往他身旁凑了凑,两眼放光的悄声提议:“老爷,要不咱们干脆来个杀鸡儆猴,也免得太太愈发得意忘形,真就为那野种争气产来!”
“呸~”
贾珍一偏头啐了他满脸蹄花,连筷子带骨头往桌上一丢,没好气骂道:“就知道惦记老子这点儿家当,你也不看看姓焦的如今正在起势,若真成了气候,咱们后半辈子都指着他了,这时候何苦为了女人得罪他?”
说着,又冷笑道:“我如今全当是多了两个便宜儿子,大的孝敬完了小的再孝敬,真要论起来,谁占便宜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且不提花厅里如何。
却说银蝶和焦顺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了几句,便施施然折回了尤氏院里。
这边厢尤氏、尤老娘、尤二姐三人也正在用饭。
尤氏在主位上神态自若,时不时劝尤老娘用酒,尤老娘母女两个却都有些忐忑不安,生怕尤氏这摆的是鸿门宴。
但直到用完了饭,尤氏也不曾像银蝶那般摆明车马的把事情挑破,更不曾问起尤二姐和焦顺之间的私情。
小主,
这让尤老娘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忍不住心生狐疑。
等到丫鬟们进来收拾碗筷,她假装要帮忙,却趁机把银蝶拉到了外间,期期艾艾的问:“银蝶姑娘,你先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你们太太的意思,还是……”
银蝶听到半截便捂嘴乐,直笑的尤老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才开口解释:“亲家老太太难道不知道,我们太太如今一门心思全在小少爷身上?”
“这么说,是姑娘自己的意思?”
尤老娘愈发不解,苦着老脸冥思苦想也不得要领,只好继续发问:“那姑娘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讨焦大爷的欢喜!”
银蝶半真半假的道:“实话不瞒您说,我们太太早把我许给了焦大爷,只等过两年哥儿大些了,就要把我送去焦家——到时候是做丫鬟还是姨娘,可就全凭焦大爷一句话了。”
“现今我瞧二姑娘有意,焦大爷也未必无心,就试着牵线搭桥卖个好,至于最后事情成与不成,那可就不归我管了。”
这一番话不尽不实,尤老娘听了却信以为真,暗自庆幸自己方才席间自己没有莽撞开口,不然可就弄巧成拙了。
旋即她又忍不住探问:“不知姑娘打算什么时候领二……领我们去见焦大爷?”
“这个么……”
银蝶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原是想把大爷请到隔壁,再领着二姑娘悄悄过去见上一面,谁知我寻到后院花厅时,焦大爷竟然已经回家去了,看来今儿注定是有缘无分,还是等下回有机会再说吧。”
尤老娘闻言大失所望,如同霜打了的白菜似的,无精打采的回到里间,拉着尤二姐就要告辞离开。
不想出了小院正要前面赶,领路的小丫鬟却偏领着她们往东角门走,尤老娘不由诧异道:“这边离着西角门近,回回都是走西角门的,这怎么今儿舍近求远起来了?”
“这我哪知道。”
那小丫鬟摇头道:“上面只说是东角门有车候着。”
见她同样是一副懵懂的架势,尤老娘也就没再多问。
等到了东角门外,果见一辆马车正等在不远处,而且和一般的马车不同,那马生的极其高大魁梧。
尤老娘认出那是宁国府里养的西洋马,平素最是金贵不过,一般只有贾珍、尤氏两个出门才能乘坐,连贾蓉都没权利调用。
她是最虚荣的一个人,见状满心的不甘登时散了,拉着女儿到了近前,先围着那挽马绕了三圈,嘴里啧啧称奇道:“好马、好马,当真是好大的马!”
说着,见尤二姐在车辕旁低垂了眉眼,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由笑骂道:“你这妮子真是胆小的紧,这嘴上带着嚼头呢,还能咬你一口不成?”
尤二姐偷偷瞥了她一眼,努嘴示意母亲往车上瞧。
尤老娘抬眼狐疑望去,就只见方才心心念念的焦大爷,正扯着缰绳端坐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