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府。
内宅的亭廊里,一少年坐在石凳上看着手里刚装订成册的书,嘴里评判道:“这些诗文看上去和上次也没多大的差别,你这诗会上的人怎么尽是这些水平啊。”
坐在他对面是一位穿着红色石榴裙的温婉女子,一边品着茶,不疾不徐地说道:“要真有一篇传世名作,西园诗会早就名扬天下了。”
少年笑道:“雒阳就没有什么有名的诗人吗,你就没邀请过?”
温婉女子说道:“此前也请过几位,但上佳的诗文也不是通俗白话,那些有些名气的才子在诗会上的作品也都少了许多神韵,还有些人恃才傲物,对我这诗会不屑一顾。”
少年看着手中书册,感叹道:“看来这天下间,像南窗居士那样的文人,少之又少啊。”
温婉女子则道:“玄唐能出一个南窗居士,已是玄唐之幸了。”
少年继续翻看赋满诗文的书册,嘴里忽地轻咦一声。
“一片两片……这是余焕章写的?”
他看着署名,面露惊讶之色。
温婉女子则未说话,只是安静地喝茶。
少年来回品味字句,蓦地笑了起来:“有点意思,余焕章这是开窍了啊。”
他将整本书册看完,思虑一番又问道:“姐,听说你这次还邀请申屠隽石了?”
这少年是礼部侍郎闻人云谏的嫡子,闻人景衡。
“嗯。”闻人锦屏轻声应道。
“申屠隽石果如传闻中那样吗?”闻人景衡好奇地问道。
闻人锦屏思虑道:“他传闻中什么样?”
“传闻中申屠隽石跟他爹一样,为人乖张凶戾,杀人不眨眼。”
闻人锦屏心下暗道,这传闻倒不是空穴来风。
她想起申屠隽石所作的那首诗,沉默片刻说道道:“诗会上他没怎么说话,我也不好判断。”
“噢。”闻人景衡也没怀疑,放下书册后,无趣地托腮抵在石桌上。
他长长叹气:“真没趣啊,我也想去长安玩,焕霆没他爹管着,现在肯定潇洒死了。”
闻人锦屏挑眉:“你今日功课做完了吗?”
闻人景衡撇嘴,起身离开了亭廊:“不做不做,今天出府玩。”
闻人锦屏道:“你不怕爹爹教训你?”
“爹今天有客人,我赶在下午回来就行了。”
看着顽劣的弟弟远去,闻人锦屏无奈叹气,她倒是希望弟弟能懂事一些,但她弟弟并不听她的,她也管教不住。
闻人锦屏拿起石桌上的书册,看到了署名余焕章的那四句。
她脑海中闪过诗会那日,一直在余焕章身侧的那个俊俏少年,也不知是什么来路,能在短时间内作出这种妙文,想来文采不凡。
这书册上面记录了上次诗会的所有诗文,唯独申屠卷石那首没有记下。
那诗她也觉得粗鄙,她本身对申屠隽石并无什么恶感,但对方在诗会上如此放浪的表现实在让她不喜。
闻人锦屏对自己很有自信,她觉得一个男人想占有自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至少不该如此没有礼数。
但偏偏申屠隽石的父亲是申屠赢,闻人锦屏想起那日无意间听见父亲所言的他家的处境。
她也想帮父亲分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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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惊棠的车驾停在了闻人府的正门口,安厌随着余惊棠一同下车,他还是第一次走这种富贵人家的正门,虽不如相府那般恢弘,但也大气不凡。
在那日余惊棠提及他的婚事后,安厌便也向自己身边的下人简单打听了一番闻人云谏。
从下人那里得来的信息只有这人一连做了十年的礼部侍郎,十年来官职从未变更过,没有得到过升迁,也没有贬职过。
闻人府正门,仆人们左右列成两排,安厌同余惊棠一起迈步走了进去,便见到一个富态的中年男子正朝他们迎来,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笑,走起路来身形摇摇晃晃,脸上的肥肉也在那儿一颤一颤的。
中年男子向余惊棠打招呼,嘴里唤着:“惊棠!”
安厌忽觉有些错乱,闻人云谏这个名字太过儒雅斯文,外加上还是闻人锦屏的父亲,他还以为对方是个英俊不凡的人。
但再看眼前这位身宽体胖、面目慈祥的男人,安厌有些怀疑闻人锦屏究竟是不是他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