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身处黑暗的时候,连你的影子都会抛弃你。”
王鹤逸见王念安的眼神依旧是毫无波动,语气平静,那双眼睛经历过昨晚的痛哭之后又恢复成淡漠的样子。他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姐,你不要做傻事哈!”他想起还在监护室的二爷爷,那是她心里的唯一的寄托和熬下去的信念。
“不会,爷爷不会同意我做傻事。”王念安浅浅的笑着,轻轻弹了弹的他的额头“不要为我耽误太多,你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也有。”
正在开车的表叔红着眼睛听着姐弟两人的谈话。最后才出声“听你姐的吧,你姐我们会照顾好。”坐在副驾的住持若有所思的转头看了王念安一眼。
王念安见即将到小区门口了,她让表叔停车。她下车走进旁边的房屋中介,王鹤逸跟在她身后听她在询问如何办理房屋买卖委托。“姐,你要把房子卖了?”
“嗯,没人住了,卖了吧。”王念安仔细的翻阅着手上的协议书和各项委托书。
王鹤逸无理由的心慌,他按住桌上的资料“姐,别卖。”
“没事,卖了我再到北京去买,”王念安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微笑着示意他放开。
王鹤逸望着她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亲眼看着她很快就办理手续。王念安第二天送王鹤逸出门,她站在家门口替他拍了拍羽绒服“大鹅,如果我没回北京就在道观,不要担心我,好好工作。”
“嗯,你记得每天给我发消息哈。”王鹤逸看她娴静的模样,心头是浓浓的担忧,他去机场的车上也是反复叮嘱自家老爸这段时间看好王念安。
王念安送走了王鹤逸,她拿出手机站在门口重新给老师发了消息,这几天因为在元旦节,钱老、师哥以为她出去玩了。檀健次也以为她真的去某个山嘎达了,她看着他给自己发的这几天活动生活分享,她看了几眼就选择关掉了手机。
“主持师傅,走吧。”王念安转身扶住住持师傅去了医院,快到上午的探视时间了。一老一小互相搀扶着都在给予对方力量,
王念安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第一次感觉麻木这多天的心又重新活了过来。她扶着住持走进监护室看到爷爷的时候,那双宛如死水的眼睛重新有了别样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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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头啊,你怎么能变成这样啊!”住持压抑几天的情绪也绷不住了,伏在老爷子身上痛哭却得不到对方丝毫的回应。
她站在另一旁拉着爷爷的手,她把脸埋在爷爷还有温度的手心,任由眼泪无声的落下。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小老头,准备丢下我自己走了吗?
两人走出重症监护室的时候,“住持师傅,让我再留爷爷一段时间好不好。”王念安又恢复成心如死水的模样。
住持抚摸着她的头,“好,这段时间住持师傅陪着小念安。”
元旦节刚过交警大队打来了电话,让她去处理事故。她才看到行车记录仪上的记录,原来真的是为了她,才发生的争吵。
爷爷:“最后一次,以后不要在来找我了。”
王父:“我真的想不通,你留那么多钱给她干什么!”
爷爷:“那是我孙女,我不留给她,我留给谁!”
王母:“爸,我们是她的父母,我们的也是她。”
王父:“你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她,你想过我是你儿子嘛?”
王父:“当初,要不是你们离婚,我妈带着妹妹走了,你又只知道喝酒,我小时候能饿到偷人家泡菜吃吗?”
王父:“我独自打拼这么多年,你就不能心疼我一下吗?”
爷爷:“我心疼你还不够吗?我以前所有的退休金全都贴给你了!你不要老提当初,当初你妈就没错吗?”
视频中传来父子两人的争吵和母亲的劝和。最后爷爷一句“我的名下的东西你都别想了,房子我卖了,其余的我已经做了公证了!”
随后就是王父不可思议的怒吼,然后她就看着视频中高速飞驰的车猛烈的撞向隔离带后冲向旁边的山体,视频猛的旋转后陷入了黑暗,带着她一起陷入黑暗。
她看着视频久久不能从画面中反应过来,她抬头看向身边人,每个人都是同情的看着她。表婶看着她空洞惨白的脸,“安安,别看了,这些事和你没关系。”
“嗯”王念安呆滞的点着头,她麻木的签下事故处理书,这场事故好像就是意外中的意外。保险公司的人也到了,她连对方说的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签字。她这几天一直都在签字,用她的名字签下他人人生的结局!
几天后在医生无数次的暗示下和住持的欲言又止下,她知道该送爷爷离开了,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执念让爷爷毫无尊严的活着,她应该让他体面的离开,她用自己的名字签下爷爷生命的完结。
那天,她等所有人和爷爷告别完,她拒绝王鹤逸的陪同,她独自走进去。
她坐在病床前帮爷爷整理着头发,“爷爷,我要送你走了。”
“虽然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可我啊,舍不得你啊。”
她看着带着呼吸面罩的爷爷,他全身都插满了管子,她不敢揭开被子看。她知道那是爷爷满腹苍夷的身体。
“说好看我成家,怎么就失约了?”她脸颊贴着爷爷,语气无尽的不舍和温柔。
“爷爷,你走了之后,再也无人会像你这样对我了。”她贴着爷爷的脸,眼泪滑落,她的语气却像是以往那样软糯的撒娇。仿佛如同和爷爷再讲悄悄话。
“爷爷,你经常入梦回来看看我好不好?”
“爷爷,你去天堂可千万别忘记你孙女还在人间。”
她抬头将自己的泪水从爷爷脸上擦掉,“小老头,一路走好啊,不用为我操心了,我会好好的。”
王念安说完就亲手摘掉了爷爷的呼吸面罩,仅仅一分钟医生就宣告了爷爷死亡,那刻她的世界彻底沉入海底。此后她夜夜难眠,夜夜梦魇,夜夜反复沦陷那些黑暗漩涡里。
住持拿着寿衣走进来给好友准备给好友换上,他望着王念安眼中不再有往昔的光芒,只余下一片深邃而空洞的灰:“安安,出去吧。”
王念安被王鹤逸扶着走出监护室,她步伐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背负着千斤重担,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王鹤逸几次呼喊她,她恍若未闻只顾往前走。
往后她亲眼看见爷爷也变成了骨灰盒,她抱着爷爷的骨灰盒,她感觉轻飘飘。小时候背着自己的爷爷,接她放学时会给自己带各种零食的爷爷,陪自己到处参赛的爷爷,动不动就给她爆栗子的爷爷怎么就变得轻飘飘?
她抱着骨灰盒,绝望如影随形,侵蚀着她每一寸灵魂。泪水,或许早已流干,留下的只是无尽的干涸与苦涩。
住持给爷爷做了法事,王鹤逸和表婶看着表叔和王念安两人都担心不已,特别是王念安这几天都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吃饭睡觉守灵烧纸。她眼神永远是空洞的也不主动说话,整个人站在那里随时都像要碎掉。
王鹤逸见她连二爷爷下葬都没有别的表情,她亲手一铲子一铲子把坟堆垒起来,亲手把她的爷爷埋葬。
短短十天时间她就成了户口薄的户主,背后无人的孤儿。
她心已经麻木到极致了,安葬完爷爷当天的傍晚,她和王鹤逸并肩站在台阶上,她看着那棵随风掉落黄叶的银杏树,脑中走马观灯般想起和父母、爷爷的过去种种,“冬天,叶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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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王鹤逸这是几天来第一次主动听到王念安说话,她沙哑的声音让他听不清,他转头望着她“姐,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