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97上:绝望人逢失意人,吞刀将恼弄刀将

杨复恭换了身燕服出来时,张濬已在内堂饮啖自如了。见杨复恭出来,也不慌乱,要过绢巾从容擦了嘴手才离席致礼。杨复恭见他果然气貌不凡,心中也有几分欢喜,使他坐了,挥退了婢仆,面上还是很冷淡地问道:“你来谒我,可是想讨个出身?”

这话却是击在张濬心坎上了,这些年他在金凤山中做高蹈之姿,可心心念念地却仍是一场大功名,奈何当年一时不愤,大嚷“沆瀣一气”,闹了春榜,吃罪了崔沆,吃罪了世门大族。科举这一条路几乎是绝了的,他今日要不乘隙而动,只怕两三年后崔沆入阁做了相,那时便愈发难了!长安卿相多少年,富贵应须致身早。十年八载的他可熬不住!

此时他将头微微一点,也不否认,笑道:“濬此来岂为一己之出身?愿与内相偿得大愿也!”杨复恭眉头微蹙,他并不喜欢这厮这副世外高人的姿态,即使他真是世外高人他也不喜欢:“本枢密更有何大愿?”张濬道:“操生杀之柄,享至贵之荣!”杨复恭仰头笑道:“吾家今日岂无?”张濬笑道:“枢相若有,军容则无;军容既有,枢相安得有?”杨复恭沉了脸,整个身子却仰在坐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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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濬继续说道:“而今天下权柄操于军容一人之手,枢相不思远道,则今日枢相是杨,明日为柳矣!尚恶得言生杀富贵哉!”杨复恭嘿嘿笑了几声,侧转头斜视道:“我杨家世代忠贞,田氏虽兼得两军,安得便能鱼肉我?”张濬道:“不然!天子若识得这份忠贞,今日在左军受贺的便是枢相了。况且以中尉今日之权,便是鱼肉天子亦可能矣,遑论他人!”真个狂夫,杨复恭猛然直身坐起,击案呵道:“放肆!”堂下立刻有了动静,大概有奴仆闻声到了门外。

张濬神色不变,拾箸在盘子里连剔拣了几块鱼肉放进嘴里,春季吃甲鱼,一年少疾病。杨复恭清咳了一声,一串脚步声又退远了,这厮其实不错,以今日田氏之权,除了天子做不得还有什事做不得?他之前只是想田氏有可能夺了他职,完全没有去想田氏还可以要了他命!这厮奸猾,有什做不出来的!思之不觉胆战,杨复恭自斟了一杯酒,问道:“吾家势危如此,汝何不避之?”张濬不答,肃颜离席道:“枢相,张濬有一事相请。”

“且说来。”

“愿枢相即刻出宅往左军庆贺!”

杨复恭冷脸不应,张濬上前两步,再次郑重说道:“枢相若欲得偿大愿,此行必不可少。枢相与中尉虽则贵贱有若云泥,然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者,道也!顺道者生,逆之者死。濬愿枢相无固无我,顺道蓄势以时至!”杨复恭还是不吭声,张濬将袍子一抖,拜在地上道:“濬素闻枢相与中尉情好,今日中尉贵甚如此,而枢相示世人以隙,若有小人媒孽其间,枢相将不堪矣!”张濬勾头殷殷劝说不已,此时身脸上那股浮傲之气全然收敛,一似与自己请托般。杨复恭心中感动,长吁了一口气,起身将张濬扶了起来。

“烦公相随如何?”

张濬即口应了。杨复恭随即吩咐了下去,他宅里时常得人所送之财货极多,尽着贵重的写了五份礼单,使家人抬了送往辅兴坊田令孜宅内。自己将了杨守节四个侄子一齐往左军去。张濬脱了布衫,即换了身崭新的五品浅色绯袍,襆头净袜,身上无一物不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