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俨道:“还是回宫,这厮怕识得我!”石野猪笑道:“奴见殿下撒得好谎便没说,怎么不识,这人唤作刘季述,知道我是跟殿下的!”李俨跺脚道:“怪道问也不问你四个!狗才,怎不早说,要报禀了父皇可了得的!”石野猪道:“殿下若怕时,丢开手,由着田氏生死!”张浪狗指着道:“殿下,我便知道他姓石,一愤的落井下石!”石野猪道:“我倒才知你姓獐,獐头鼠目!”两人即时吵嚷起来。
李俨喊不住,正闹着,不知什时候阶下多了一个年岁三十上下的汉子。这人穿着一件团花衫子,面色油光水亮的,眼睛里半是骄矜、半是亲切。李俨对这人有些印象却记不得名字。那人望见李俨倒高高兴兴地招呼道:“李五郎,好坐。今儿玩个什?”说着走到堂上,自己坐下了。李俨问他姓名,他有些失望地道:“姓齐,名克俭。如何便忘了?你往常也赢我不少钱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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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齐六哥!”
李俨记起来了,这人在西市也有些名声的,“怎么忘了你名的,只是着急找田骠骑,一时扰动脾气了!”(古人认为脾主记忆)齐克俭叹声道:“也是常情,此时此地谁识得我齐六郎!我祖我爷在日便不同了!”
张浪狗便问,齐克俭见他是个从人本不愿答话跌了身份,可又没其他因由将家世显摆出来,便道:“话长了你也听不明白,现今奉天镇使、博野军使齐克标便是我嫡亲长兄!左街副使齐克让便是我第五的从兄!四年前在西川击蛮立功的曾元裕便是我家博野军出来的!那扶立当今圣上的宣徽北院使齐元简也是我家出来的!博野军不知道?本是河北成德军驻博野县的兵马,那王廷凑作乱,害杀田忠愍公(田弘正),大乱河北,我祖父齐荣、我爷齐志萼死不从贼,押博野全军随招讨到了长安,长驻奉天,当日是何等尊荣!”李俨几个都不知道这事,要信不信的点了头。
齐克俭也没意思,这些尊荣毕竟不在自己身上,拿不住人也不奇的,便问田骠骑是不是犯了事体了,适才那闯宅的绯衣使者可凶煞。李俨不愿嚷出来,笑了笑。齐克俭便愤上了,道:“李五哥子,在这长安城里寻人,我齐克俭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张浪狗道:“又多劳割舌的小鬼了!”齐克俭道:“怎么说话的?有恁浑话的奴才?齐克让真是我从兄,我一声言语,什人翻检不出?”李俨道:“也罢了,齐六哥子,这官府正要拿他呢,翻检却不害了他!”齐克俭问道:“因什事拿他?”李俨道:“我也不知!”齐克俭没趣,道:“田骠骑与我脸熟,我才过来瞧瞧事体。既没事,我便走了!唉,这宅子始终不安稳!”到了阶下又转回身道:“李五郎,我看出来了,你是贵人。瞧不上齐六哥子呢!”
李俨随即也出了宅,却又不想回宫,在西市游到日头斜了,才从芳林门入苑,原复从九仙门回了五王宅。进了乾符门,便寿王李杰的押宅使张承业正领着到处寻主子。李俨张着嗓子院中各处喊了一通,并没见人影。后来张承业亲自过来禀告,说是寿王跑去公主院看昌宁公主去了。昌宁公主是李杰一母所生的妹妹,李俨这时才回忆起来,今天在佛光寺道场确实没有见到这个五岁大的小妹儿。
入晚后,才用过膳,张浪狗悄没声息的在门外晃了一下。李俨唤了进来,耳朵接了嘴。却是田从异有话过来了,说田令孜好好的,满城找了一天狐女,还真寻到了三个,改天再送呈进来。又叫李俨放心,他自有办法脱灾的!李俨一颗心放到了脚掌,田阿父便是田阿父,什时也有法子,什时也忘不了自己!
“锁儿,你有没有见过狐女?狐女身后可还有尾巴?”
李俨到了临寝时还是一脸的兴奋。锁儿跪在地上与他解带,低声道:“锁儿没见过,不过听着宫里老人说,狐女都很美,最能迷住男子的心了!”她倒不信有人真能逮住狐女送进宅来,可送一二女子进宅来倒是很容易的。
“美?有你美么?”
李俨说着两只手便将她的脸搬了起来,她的手不由地停住了,脸上绯红,眼中竟然泛出泪来了,在她十八岁的时候终于有个男子对她说她美了,而这男子竟然还是皇子。李俨全然理会不得,只觉得她愈发可怜了,轻轻柔柔的与她揩着泪,轻轻柔柔地问道:“锁儿,你受什委曲了?可是四更骂了你?别哭,过后我给你出气!”笑着便捏住了她的鼻子,一只手也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咩!咩”地逗她笑,紧着松了手,鼻子对鼻子,额头对额头,眼睛对眼睛,顶起羊来。锁儿全身颤抖,心中尽是温暖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