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郭仲元令牢城军协助,将城内可能动摇的巨富、商贾、来做生意的宋人大豪之流提前收拢到一处,名为保护,实为圈禁。
每件事都需要人手去做,每一队人手都得郭仲元派出。郭仲元每次聚集起来一点可用之人,又立刻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被重新散播到巨大的城池里去。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埽兵,忙着用铲子往翻腾的河水里铲土,可铲一点就被汤汤河水吞没一点,丝毫看不出作用。
偏偏城外还有茹毛饮血之辈虎视眈眈。郭仲元只能竭力稳定城里局势,让外头的吃客摸不清虚实,不敢轻举妄动。
大周的北疆各重镇接近蒙古,日常小规模的战斗不断,驻军普遍装备精良,训练充分,数量也多。但开封与北疆的城池不同,作为宋国旧都和整个河南的中心城市,其政治和经济上的意义,一向远远大于军事意义。在军事上,开封作为后勤军需集散中心的意义,又远远大于守御节点。
所以一旦出现严峻的局面,少量军队忙于镇压内部纷乱,对外全靠民夫实行疑兵之计,也就无可奈何。
局势实在恶劣,郭仲元没有丝毫破局的手段。他现在只盼不要再有人马溃退到开封了。他们来了,就只会被蒙古骑兵截杀,用脑袋威吓守军;就算侥幸逃生,也带不来任何好消息,徒然引发城里的持续动荡,何必呢?
郭仲元手扶城堞,向外探看。
傔从在旁道:“大帅,小心蒙古人的冷箭。”
郭仲元嗯了一声,身子并不退回多少。城外朝雾已散,但冬天的太阳好像没什么劲头,迟迟升不过树梢。郭仲元眯着眼,尽量往远处看。他看到城外的道路和仿射之间,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体,有周军将士的,有普通百姓的,有适才身死的,有死了好几天,引得鸟群盘旋下来啄的。
风吹过城头,隐约带来孩子的啼哭、妇女的悲号,还有被蒙古人砍伤却一时不得死的人,正在辗转呻吟,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咒骂。
唯独不见蒙古骑兵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