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有杜时升打下的基础,有徐瑨这样的耳目,把许多人的串联安排都看在眼里,几乎都能看到某些人的恶意化成实质了,铁骨朵依然砸不下去。
郭宁毕竟身在中都。
从山东到中都的进展,严格来说出乎郭宁的预料,也不是定海军本身高筑墙、广积粮、步步为营以求瓜熟蒂落的套路。这一场胜利太大也太突然了,以至于郭宁忽然间就成了整个大金国朝野视线汇聚的焦点。
由此他的政权每一举措都为万众瞩目,不再是那个僻处山东,万事只求实际利益,完全不在意外人置喙的政权了。
郭宁不希望自家的事业旋起旋灭,他想要前进的步伐稳一稳,所以就不得不生出顾忌。
那些不教而诛的凶恶手段可以用在小人物身上,却不能轻易及于大人物。诸多彼此私下勾结的事迹可以让郭宁心生警惕,却不能拿到台面上,作为这些大人物的痛脚。
几个月下来,这局面让郭宁有点不高兴了。
他甚至私下后悔,自己入中都城的时候没有借着混乱局面,把城里上下彻底清洗过。当时没杀个人头滚滚,现在就束手束脚,仿佛恶虎不得肆意扑食,反倒身处在种种牵制之下。
这些牵制,来自于垂死的大金朝廷,来自于无数官吏士子,来自于依旧尊奉大金,而对都元帅府恍若无视的西京路、河东路、南京路乃至更遥远的京兆府路、鄜延路、庆原路、凤翔路的土地上无数地方势力。
甚至也来自于总是爱惜羽毛,过于看重都元帅府行事规矩的移剌楚材。移剌楚材是天下稍有的宰执之才,但他在军政事务上,未必每个想法都和郭宁完全一样。
所以,成吉思汗的西征,对郭宁来说反倒成了一个好机会。
他和徐瑨两人,最近这阵子一直在渲染成吉思汗西征的影响,刻意制造出特定的局面,以让无数鱼虾蟹鳖主动跳出来作死。只有他们争先恐后地跳出来,定海军才能有理有据地还一个血流成河。而血流成河以后,才能抛去包袱,轻装上阵。
现在看来,就这几天里头,某些势力紧锣密鼓,将要尘埃落定了。
这时候忽然有内宅的婢女匆匆赶到,禀报说:“郎君,夫人快要生了!”
先前稳婆的说法,预产期应该还有一阵,结果偏就凑在了这时候么?
郭宁神色一整,忽然紧张起来。
他顾不得再和徐瑨商议,转而盯着婢女问道:“情况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