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千户在大蒙古国里的地位,从他们使用的武器上头就能看出。比如成吉思汗麾下的精锐怯薛们,全部都着统一规格的甲胃和刀枪弓失。其中有许多,是蒙古人把战争中的缴获聚集在一处,由被掳掠到草原上的汉儿工匠开炉重新炼制、打造的成果。
而拉克申千户所属的这些百夫长们,一个个身边的武器全都各型各色。于是巨大的蒙古包里长刀与短刀齐飞,铁斧与铁棍共舞,更有灯影摇晃,血肉暴溅,惨叫、呻吟和怒吼此起彼伏。
帐篷里的混乱很快就被外界发现。归属不同百户的蒙古人茫然了一阵,有人往帐篷里冲,也有人挥刀斫砍篷布、毛毡和牛皮,试图从另外几侧进入帐篷。数百人七手八脚齐上,噼噼啪啪地折断了蒙古包的好几具支架,结果顶上圆形的天幕失去平衡,勐然倾斜,顺着一个方向倒下。
葛青疏把手里的短刀收回刀鞘,而石抹也先擦了擦手上的血,把双手拢在袖子里,两人摆出一副无辜的神色,往外挪了挪。
与此同时,原本阴暗的蒙古包里骤然接触天光,原本狂乱暴怒的人忽然停手。
三四十人在一个蒙古包的范围内白刃相博,而且又没人披挂甲胃,全都是拿着自家胳臂、肚子、胸脯硬接,真是刀刀见血,刀刀要人命。战斗爆发得极其迅速,结果也极其惨烈。这会儿能够站着的蒙古人不到半数,绝大多数百夫长都死了,而且几乎个个都身首异处。
马哈木的勇士名头倒真不是吹的。他在短暂的格斗中连续杀了好几人,但自己也被砍断了胳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他仰躺在他的舅舅身边,手肘和小腹都在往外冒血,一层层鲜红的颜色,覆盖了拉克申千户已经凝固的黑血。除了胸口的微微起伏和肌肉微微的抽搐之外,很难将他和尸体区分开来了。
这情形,使得马哈木的部下大怒,他们一个个地拔刀在手,想要冲过来,把那几个还活着的百夫长砍成肉泥。而活着的几个百夫长固然弱势,毕竟自有党羽,顷刻间,数百人围绕大帐剑拔弩张,还有更多的人从远处跑来。
剩下的几个百夫长眼看局势即将彻底失控,人人狂喊:“慢来!慢来!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有人忽然看到了葛青疏满脸不关我事的神色,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抱住葛青疏的双腿大喊:“葛都将!你给做个见证啊,这……这……不知怎么就成了这样!”
其余几个百夫长都道:“对对,葛都将,你给大家说说,我们这真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葛青疏站在几个百夫长环绕之下,沉吟半晌。
他忽然大吼了一声:“蠢货!你们还没看出来吗!”
这一声大吼十分响亮,就连稍外圈的蒙古人也都看了过来。对普通的底层蒙古人来说,不管上头的千夫长、百夫长们做什么盘算,他们只知道,整个部落此番南下,是要依附缙山这边的定海军势力。而这个姓葛的都将,便是定海军的使者,昨晚为了欢迎他,拉克申千户亲自敬酒,亲自切割羊肉奉上的。
这样一个大人物忽然暴喊,必有用意。于是外围不少人虽然脸色激愤,可还是停住了冲向大帐,或者冲向敌对百户人员的脚步。他们都盯着葛青疏,看他有什么话说。
“是索诺这厮弄的鬼!”
葛青疏站到人丛前头,大声呼喝:“拉克申千户最信任的拔都儿索诺,昨天晚上暗害了千户,今早被马哈木百户、哈马鲁丁百户和俄木布百户盘问的时候,他又满嘴谎言,扇动几位百户彼此厮杀!这是我们都看在眼里的!”